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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酩看似要睡,实则清醒,他侧首看窗外月落参差,晨霭笼罩着天地,眼前分明的景致忽然变得不再分明,他在骇浪初平后的宁静里,意外品出了些许寂寥。
“这会令本侯想起在嵊州的日子,师傅总这样叫我,”陆酩稍顿,说:“子崧也是。”
洛不周一介武将,念起“溪初”二字必没有那么多情致可言。符离岸笑笑,柔声道:“那不是很好?”
陆酩亦笑出声,手指在衾间摸到了那颗痣,原本无着落的心一下落了定:“可郡主说,画中人不是莫子崧。”
符离岸停住手,指腹挨着鬓角,蹭到了上面的涔涔汗意。
“先生文韬卓绝,可惜不擅长马术。若不然,阿离真想与您痛痛快快地赛上一回。”
少年时的阿离也有一双浩荡明眸,仰望他的先生时,里面总是散缀着星光。莫如归就坐在药庐外的小院中,面前架着木炭火燎炉,清晨的寒露被热气晾干,他给跑马归来的徒儿端一盏暖香四溢的药粥。
“为师不比阿离聪慧,学什么都快。”莫如归语声温和,“且让为师瞧瞧,阿离今日又猎了什么来?”
符离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方才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野雉,神色迟迟地捧到太傅跟前:“阿离承蒙先生照拂多日,无以为报,这些,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他在莫如归面前,总是莫名自觉形秽,但符离岸从不以为这是种负担,高山景行,生来就该被凡尘瞻仰。
符离岸清楚地记得那个冬日,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傅大人,是在北周行辕的军妓营外。他着一袭月白长衫,身上罩着一顶狐裘,向自己伸出手时,指尖很凉,眼底的笑意却暖如三春。
兴许是因为刚刚目睹了营帐中发生的一幕,符离岸初遇先生的头一面,眼神里除了愤怒,只剩下可怜。他再回忆那时候的自己,仿佛碎了一地的拙劣瓷器,狼狈不堪、丑陋不堪。
然是先生一片一片将他碎掉的尊严锔凑完整,并说他本璞玉,质料天成。
莫如归授他礼法,让过往十五年都伏在他人脚下挣命的少年不仅得以生,而且得以站着生。符离岸要还他的,远不只有一条命那么简单。
所以到后来,莫如归庙堂失势,转而把已成为大虞主帅的溧阳侯视作唯一救星时,符离岸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肠拒绝。
“只此一次,就这一次。”轮到莫如归跌落泥潭,牵着他衣袖哀哀地求:“误会既已铸成,便让为师顺水推舟这一回,只要能见侯爷一面,咱们便还不算一败涂地。”
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都难逃情理法三字,情却始终摆在第一位。
符离岸偿了先生的情,却负了那人的义,日后再想补救,终因先生之死愧悔难当。他明白,莫如归三个字是樊笼,自己余生都休想逃脱。
陆酩还在等他的回答。
符离岸不知从哪又摸出了那把通文扇,倏地打开扇面,一室花烛映得孤松都旖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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