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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的嬉笑打闹很快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穿堂风吹拂，卷起面纱的一角，露出符离岸笑意清疏的眼。

“久闻侯爷在官道上起了一座短亭，里面还有座人像。”陆酩为公子挽袖倒茶的当口，符离岸解了面纱说道。

陆酩端茶到唇边，细细吹着浮沫，直觉不太烫了，才肯递给符离岸，说：“去岁上元节，晋稷城来了个塑像好手，照葫芦画瓢地造了那座像，肖其万一罢了。”

照葫芦画瓢，符离岸只需动脑子一想就知道，侯爷是在缅怀故人马上的风采。

“叮——”

杯盏碰撞的声音小而不经意，几个弹指间就被楼下的唱曲声盖过。符离岸搁盏，悄悄拿袖拂去了适才因手抖洒溅出来的茶水。

去岁上元节，是他与侯爷分别的第二年，刚好也是蛊毒发作最凶的一次。

蛊虫钻心蚀骨，痛的滋味让符离岸生不如死。他抓住玄五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哑声央求：“为我洗髓……”

洗髓之法，形似涅槃，皆为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决然之举。将死之人未必能经此而生，但受过这一遭，也必定不会再畏惧死亡。

因为洗髓之痛，百倍于凌迟，千倍于剖心，可比死要难捱多了。

符离岸迄今忘不掉那日的痛楚，四肢仿佛灌了铅地抬举不动，每一寸肌肤都在生生剥离，纵使看不见淋漓的血肉，痛感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窗外就是上元节的焰火，那么盛大绚烂，公子不欲惊扰了祥瑞，直咬得自己满口是血，也没有喊出一声。浓厚的血腥气息在齿间流连，与窗缝里飘进的硫磺味道相杂糅，神识不清间，他恍惚忆起了槐花蜜糖的味道。

可是现在一想，那时候的陆酩应当正对着刚刚落成的塑像，于满天华彩中，凭吊他的先生吧？

“侯爷，阿离有话要说。”符离岸沉吟半刻，突然开口。

狗子啊，你有时候是真的会，有时候也是真的狗，火葬场倒计时。

君有明月落沟渠（三）

陆酩一眼不错地盯着楼下往来如织的人群，望见老槐树下的木刻摊时，忽道：“阿离在此稍候，本侯去去就来。”

符离岸不明所以，唇抿成细窄的一线，难得露出不情愿的神情。

陆酩见状又折回来，把人肩头揽了揽，笑中透着神秘：“公子芳辰，本侯自当聊表存心。珠玉虽好，却不抵木刻三分，更能剖明为夫的心迹。”

他言毕匆匆掀帘下了楼，留符离岸一人在屋内，想着侯爷眉间仿若少年郎的殷切赤忱，若有所思。

晋稷多嘉木，虞人擅刻雕。他还记得很久以前，有个口气疏狂的小瞎子曾经郑重许诺，要为自己雕这世间最传神的小像。自幼不知寿辰为何物的公子岸，竟也认真产生过期许。

经年如昨，符离岸立于窗前，看陆酩急不可待地奔向木雕摊，与主人攀谈几句，接过刻刀等工具掀袍而坐。他的背影，最终与旧忆中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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