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变天（二）

皇帝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叹气道：“父皇本不想告诉你，可如今这局势还是说了为好。”

“你可知此次南下去的慕家是什么地方？”

杵怀宁当然知道，可他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他原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会好受很多，可当真的听到父皇说出实情后却还是会止不住的心酸。

所有人都在保护慕远修，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人的将来筹谋。而他，一个被当作棋子的人无论在谁的心里都占不到一席之地。

杵怀宁的惊讶与恐慌在皇帝看来极为正常，他道：“父皇知道，这么说你必定一时难以接受，但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帝冲杵怀宁伸出一只满是沧桑的手，安抚道：“孩子，离开这里，离开皇宫。你不属于这里，回到你原本生活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辰妃作孽太多，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当着他的面，皇帝称呼如今的皇后依旧用的妃嫔身份，“当年辰妃将你从慕家抱来调换身份，父皇便已想到了你将来的下场。”

“远修的性子拧得很，脾气也犟，他做事狠辣与父皇年轻时实在太过相像。这孩子虽从小不在父皇身边长大，心里想什么却是一清二楚。

等他登了帝位后你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走吧，有多远走多远，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在回来。”

杵怀宁红了眼眶，他竟一时间不知该恨还是感激。

皇帝道：“我已让人在辰妃身边放了消息，远修与辰妃此刻应当已经相认。孩子，趁着他们还没来，你赶紧从密道离开。父皇已经挥退了周围的宫人，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行踪。”

“父皇……”杵怀宁看着这位已然处于弥留之际的父亲，猛地屈膝在床边磕了三个响头。

他能感受到父皇抚摸着他发顶时无力的手掌，从温热到冰冷。皇帝离开时喃喃道：“儿子，你没做错什么，是父皇对不起你……”

手掌落下，杵怀宁再抬首时，这位被他叫了二十年父亲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抹了把眼泪，怎么也想不到，不让父皇与慕远修碰面竟会加快悲剧的发生。然而不同的是，这次明确给了他一条生路。

他不禁在想，父皇的提前离开是不是为了让他能有时间重获新生。

寝殿外响起了脚步声，这稳重又带着功力的步伐并不像宫里的侍卫或是宫人。

他赶忙收起这阵感伤起身去找寝殿里的密道。他不想死，不想在那座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苟活四年，那可真是比一刀杀了他还要让人觉得煎熬。

“杵怀宁。”

门外响起慕远修的声音，他心跳飞快，慌不择路地打开密道入口的浮雕柜。然而就在柜子移开的瞬间，他浑身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愣怔当场。

密道被毁了，里面全是泥土跟乱石。他疯了一般地刨挖着这条象征着生的路，然而泥沙后还是泥沙，乱石下依旧是乱石。

宫门从里面被上了锁，门外的人若是想闯进来只能动武。但这是陛下的寝殿，即便慕远修带人来抓他，有群臣在也不至于乱来。

慕远修的身影映在门外，他操着一口低沉的嗓音说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杵怀宁收起慌乱的神情，整理好太子袍服跟发冠。他从父皇的剑架上拿下一柄宝剑，扔了剑鞘将剑身藏于身后，而后缓缓地打开门对上此刻正意气风发地慕远修。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杀了慕远修而后口述改了父皇临终前的遗愿。

他没有给慕远修太多说话的机会，开门的瞬间便提剑刺了过去。

剑光闪过双眸，慕远修向后退了两步侧身躲过剑尖。

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动手，在躲开杵怀宁攻击的间隙，护着他的昌巢十二铁骑立马井然有序地提刀向他砍来。

杵怀宁对跪在十米开外等着传位口谕的众臣们厉声道：“有刺客冒犯本太子还在陛下寝宫前动武，你们都瞎了吗！”

部分大臣们左右为难，毕竟对于真假太子的事还保有一定的猜忌。正想上前阻止却又被人拦着。

拦人的部分是辰家的重臣，此刻这些属于辰家的势力已经归属慕远修。还有一部分是曾经教导过杵怀宁的老师，有教文的太傅以及教武的将军。

他们虽面露难色却也明白今日一遭乃是注定，从真皇子被调换身份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他们教杵怀宁时会有所保留，而私下教导慕远修时却是既严苛又竭尽全力。他们知道，即便没有十二铁骑，仅仅一个慕远修就能将其拿下。

慕远修挥退了要上前捉拿杵怀宁的人，徒手捏住剑刃横扫着抬起长腿踢向杵怀宁的膝盖窝。

杵怀宁被迫单膝跪地，对战时他比慕远修少了半招，也正因为这半招让他注定成为手下败将。

慕远修抬掌劈开他手里的宝剑近身掐住他的脖子。

他赤红着一双眼，大声道：“父皇临终口谕，由我来继承大统。你慕远修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没用！陛下口谕……”

杵怀宁话说一半忽然顿住了，慕远修的身后缓缓走来一名公公。这公公对他而言也算是老熟人了，平时一直伴在父皇身侧。

赵公公手里捧着皇帝遗诏，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宣读。

杵怀宁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遗诏的事在上一世是没有的。当初父皇给他指了生路却没让他马上走，甚至有关假太子的事也是只字未提，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真假辩驳的事需要他本人在场。

他也正是冲着没有父皇亲笔这点，才敢冲出来杀慕远修假传口谕试图一搏。

可谁能想到，如今父皇明确让他走，为了不引起重臣怀疑，所以留下了遗诏说明慕远修一事。

那么他此刻又是假传口谕，又是刺杀真太子。不用慕远修杀他，等遗诏宣读完他必定就是死罪。

“赵公公！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杵怀宁被慕远修掐着脖子脸面通红，他试图要站起身却被慕远修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赵公公念着陛下遗诏不敢怠慢，此刻就是于心不忍也绝不能中途停下。

“辰皇后之子脖子后本该有块红色胎记，当年受奸人所害不慎被换……”

“什么胎记！慕远修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胎记！”杵怀宁听得气血翻涌。

慕远修嗤笑一声，侧头撩开挡住脖子上的长发。那原本多了一颗红痣的地方当真有块所谓的红色胎记。

杵怀宁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怪不得母后能这么快肯定慕远修的身份，因为胎记，竟是因为这块该死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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