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双剑（四）

杵怀宁坐在床边背对着慕远修，人没事他自然也就恢复了常态，没吭声也没去照顾。

慕远修尝到了甜头哪里肯放过，虚软道：“怀宁，我口渴。”

杵怀宁顺手拿过水囊给他，慕远修却不接，道：“我手疼，抬不起来。”

本以为这么说杵怀宁会喂他，却不想这人连看都没看，语气平淡道：“你右手又没断。”

慕远修吃力的坐起身，接过水囊后试着用嘴把塞子咬开。

他装模作样地咬了半天想等着杵怀宁来帮他，却不想没能让这人回头。无奈下只好不做作，咬开盖子抬头喝了几大口。

杵怀宁坐得脊背挺直，目光盯着床边的沙盘隐隐出神。

他说不清自己是担心还是害怕，毕竟重活一世后他一度想让慕远修死，可当真地看到这人快死时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觉得自己对慕远修早已没了情分，可得知对方有危险时却又止不住地会焦躁。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就好像活了两世还依旧被这人牵着鼻子在走。

慕远修喝完水，见杵怀宁一直默不作声以为是在担心他，便笑着安抚道：“我没事，鹊生说得保守了。不用明天，我这会儿就能下床耍刀。”

怕人不信，做势便要掀了被子下床。

杵怀宁没搭理他，忽然说道：“慕远修，我曾见过你死，在一个梦里。”

慕远修愣怔，缓慢地靠回床头，“怀宁，我其实……”

“我看到你在关我的大牢里，用匕首刺进了心口。”

杵怀宁打断他的话，看着帐子里的烛火跳动，双拳紧握，“你一边说着恨我，一边却又哭着要我醒来。”

慕远修满脸震惊，因为这正是他重生前发生过的事。“怀宁，你……是不是，那个时候……”

杵怀宁回头看他，眉头紧锁，“说实话，看到你死遭报应我其实挺高兴的。可又不知为什么，当你真的把匕首刺进心口时……”他竟也是说不出的酸涩。

慕远修知道自己对不起怀宁，很多时候甚至都会麻痹地告诉自己重生前的一切都只是梦。

他认为只要如今对杵怀宁好，对这个人掏心掏肺就能弥补曾经犯下的错。重生的那日他看到了久违健康的杵怀宁，明明是该恨得却止不住地喜极而泣。

而当他得知怀宁跟他一样重来此生时，他其实是害怕的。怕怀宁走，怕怀宁会永远地消失在他面前，却又更怕自己会喜欢上这个人。

他监视，囚禁，还克制这人交友。病态扭曲的希望人留下，又害怕一旦喜欢上就会影响他完成父命，影响他为母报仇。于是他便想，只要怀宁能在他身边又身体康健，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的禁锢就像是枷锁。当误会解开，不仅没把人拴住求得原谅，甚至还将其越推越远。

他抹了把脸，沉声道：“怀宁，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了，皇位、江山、自由，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了，我实在想不出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恨我。

或者，等这场战事结束了我也让你关上四年。不，你想关我多久都成，只要别在跟我说要走。”

他拉过杵怀宁的手放在心口，“你想我怎么做？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杵怀宁抽回手没吭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想看到慕远修遭报应，却又害怕真的会有报应。

他道：“远修，等战事结束了，我们各走各的吧。跟你要皇位也只是一时气话，我们可能……不适合在一起。”

“什么不适合，我们哪里不适合？”慕远修情绪激动声音都跟着抬高了，他忘了顾及伤口坐起身，拽过杵怀宁胳膊道：“你是怕别人说我们两个是男人？还是怕我将来会反悔？”

“说话！”

慕远修胸口的纱布印出了血渍，杵怀宁急道：“你别乱动，伤口崩开了你还怎么打仗！”

慕远修一口气憋着，急道：“你让我活着却又不肯与我在一道。杵怀宁，从前我只顾着自己，可如今我却什么都顾着你。你既然来了战场找我就已经没了退路，如今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怀宁，你得给我个改过的机会。”他让杵怀宁面对他，“从前是我负了你，可我现在改好了，你不能总想着我从前的畜生行径而拒绝现在的我。”

他道：“想要各走各的，除非我死了！”

“慕远修！”杵怀宁厉声喝制，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个死字，偏的这人就像上赶着似的动不动挂嘴边。

慕远修这辈子都没这么卑微过，可面对杵怀宁他确实把自己卑微到了骨子里。

他欠他的，真是生来就欠他的！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软了语气道：“你若是觉得我两在一块儿膈应，我不碰你成吗？

你只是没看明白自己，别这么快的与我撇清关系。我喜欢你，你心里也有我，这世上没有比彼此喜欢更合适的了。”

杵怀宁看着这人满脸苍白，又怕慕远修疯起来什么也不顾，只能叹气道：“先想想战事吧，我两的事，等你打赢了仗再说。”

两个大男人在生死一线的战场里却还在谈论着私情，任谁看了都得骂一句昏庸无道。这事也怪他，不该在这种时候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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