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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窗外是阴天。
苍白的日光照着地上的水,泛起暗沉的光泽。水在砖面上流淌而去,漫过一个又一个凹陷,这光泽便也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它去了。
寂静的浴室里清晰地回响着一些水声,也并不完全是水声,这其中有些很干脆,可以分辨出是浴缸里水溅落在地上的击打声。而在此以外还有些更为粘稠和暧昧的音调,却使人困惑了。
循着前者的源头,的确可以看见浴缸里的水波不停荡起,一下一下溢出来。而浴缸边缘紧紧抓着一只手,苍白修长,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可能的生机一样,抓得青筋微微凸起,指甲也毫无血色。
水声以外,只有低低的喘息。
“你想做……就做好了。”
夏协嘴很拙,话也少,可是林榷听明白了,这是在原谅自己。
他……
居然会原谅自己。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林榷从前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得了这听起来亦真亦假的一声,他就更不敢多想了,怕想了,就发现这是一场幻梦。
林榷突然低声笑了:“是真的吧?”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协,这是真的吧。”
“……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闭眼一下下啄吻在夏协的眼睛上:
“我爱你。”
“……”
“我好爱你。”
夏协被他弄得不知所措,把脸低下,良久,才有些笨拙地回答道:“……我知道。”
阴的天终于变得更沉重了。
浴室内光线昏暗,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两个贴在一起的身体。渐渐地,有些淅淅沥沥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
“下雨了……”
夏协的下巴支在林榷肩膀上,看见窗外飘摇的水,轻声开口。
“嗯。”林榷也听见了那声音。“不过快要下干净了。”
“以前下雨的时候……都是妈妈给我撑伞。”夏协盯着雨出神,仿佛陷进了某些回忆里。“我那时候很小,撑不住伞。”
“她拉着我,撑着伞替我挡雨,我身上好好的,她肩膀却都湿了。”
“有时候她突发奇想,会单手牵着我,在路上一圈圈转,很老式的那种舞。”
“好像和爸爸谈恋爱的时候,跳的就是这个舞。”
林榷认真听着,一下下抚着夏协的头发。“你妈妈那时候,应该很爱你。”
“是啊。”夏协低声喃喃。“她那时候应该很爱我。”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更低了:
“可是,也只有那时候了。”
在说完那些最为黑暗的回忆后,夏协开始慢慢说起真正的往事来。
他说了很多,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
只是一些细小琐碎的片段,甚至是某一年冬至吃的八宝粥。原来这些点点滴滴,他都没有忘。这些模糊久远的幸福,他都舍不得丢弃。
可如今重头再说来,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话语从夏协嘴边源源不断倾泻下来,他自己却觉得说的只是别人的人生。
他说了好久好久,雨也没有停,连绵不断,不像夏雨,倒像是秋雨。天色也愈来愈暗了。
末了,夏协醒悟一般地低声说:
“是我没有本事……全指望她能……可是她也不过是个女人,也要活。”
“夏协。”林榷低头吻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学着……把错推给别人?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不知道你的妈妈心里有多少苦楚,可是她抛弃了你,这是事实。一个母亲从放弃她的子女那一刻开始,就是有罪的。你一点也没错。”
夏协好像睡去了,一直没出声。其实他还睁着眼睛,依旧在看窗外的雨。过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原来……是这样么……”
声音轻得像梦中的呓语。说完后,便又沉默下去了。
林榷小心地观察着夏协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算平稳,没有什么问题。
“困了?”他问。
“没有。”夏协很快就回答了。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居然变得微微轻快起来。“我小时候精神更好,从来不觉得困,一直不想睡,让父母很头疼。”
“然后爸爸就抱着我,在楼道里走上来,又走下去,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遍。”
“身子浮来浮去,有点像在坐船。后来就……”不知为何,夏协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了。“……就睡着了。”
“那时候开心吗?”林榷问。
“………开…心。”
“那以后要一直开心下去,好么?”
闻言,夏协慢慢从林榷肩膀上抬起头来,光线已经很昏暗了,他却还是勉强摸到了林榷眼睛下面一圈青影,就这样一直摸着,没有再说什么。
立秋之前,下了这个八月的最后一场细雨。
这场雨很特别,潮湿一如盛夏,而其间又夹杂了秋的凉。雨水迷蒙之间,暑气一消,院子里的草地上全是水汽。
原本夏协在走廊下看书,可到后来,不觉便盯着这雨看。雨水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过来”,“过来”。
于是他就走到这雨里去了。
林榷收拾完厨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像神经病一样在雨里乱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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