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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疏星映户月流天

晚风透着丝缕凉意，迎面袭来，星辰泛微霜，抬眸相望，心境渐趋平缓。

听闻安子策的话语，穆远扬抹了一把脸，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他绝非易冲动之人，只因此事牵涉较广，太后与皇上都极其重视，身负所托，岂能儿戏！

如今事情已有眉目，刚正耿直如他，怎可知情不报。

穆远扬按了按眉心，思考着方才安子策所言，又将今日调查的来龙去脉在脑海中回忆一番。

小邓子一时见钱眼开，抱着侥幸心理在淑妃娘娘的补汤里投放麝香，汤局人多眼杂，不巧被人看见并且供了出来。顺着小邓子这条线索，轻而易举便查到黎皇后的身上。

至此，所谓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

黎皇后虽得圣上恩宠，掌管后宫，但膝无子嗣，又与太后性情不合，说不定哪天就会地位不保，如今见淑妃怀有身孕，她安耐不住亦是正常。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合情合理，但细细想来，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顺利到隐隐有些不正常。

“接下来你想如何行事？”穆远扬搭放在绣春刀上的手垂落至身侧，转而望向景盛，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皎亮月光下，景盛修长的身影被拉长，袖口处的金色祥云丝线若隐若现，朱红蟒袍迎风而立，镀上一层淡淡的银霜。

脸上紧绷的线条也逐渐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他抬头望及天色，暮秋的天黑得很快，方才还有余晖微光，仅站了片刻的功夫，再看时，上空已然泛起星光点点。

“眼下天色不早，本督知穆指挥使查案心切，可公事再怎么繁忙，亦不能弃身体于不顾。”

景盛淡而言之，“案件不急于这一时，不如今日到此为止，穆指挥使先行回府用膳，咱们明日再接着查。”

“用膳？”

穆远扬闻此一愣，多年来他征战在外，手下仅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说到底在金陵城中也是孤家寡人一个，纯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不如景盛心细，在吃穿用度上，并无过多讲究，明显粗人一个。加上心怀壮志，一心为国，更是废寝忘食，经常吃了上顿，忘记下顿。

本想着继续调查，但考虑到安子策一直同行左右，已过酉时，尚未用膳，应是腹中空空。

想到此，他收起方才的想法，点头同意景盛所言。

“阿策要回何处？”

穆远扬看向安子策，幽亮真切的双眸在黑夜中尤为醒目，“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此事就不劳穆指挥使费心了，子策由本督负责便是。”

还未等安子策作答，景盛抢先一步来到他的面前，眉梢一挑，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意在让穆远扬先行一步。

“穆大哥不必担心。”安子策颔首浅笑，眉眼似水，“尚膳监距此不远，我来此已久，对宫中各处早就熟门熟路，定然不会走丢。”

“也罢。”

听闻此话，穆远扬对着安子策微一点头，且叮嘱他万事小心，随之转身朝着东华门的方向行去。

***

月过柳梢，安子策伫立而望，穆远扬的身影渐去渐远，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子策。”景盛唤了一声，从身后伸过双手轻掩住他的双眸，掌心温热，暖意融融。

被景盛护住双眼，安子策视线受阻，仅能从手指的缝隙中看到有微弱光线透过，原本紧抿的薄唇缓缓张开，不解道:“督公是要作甚？”

“人都走远了，子策还想看多久？”景盛放下遮掩住安子策双眸的手，转而来到他面前，话语中透着些许不愠。

安子策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景盛拉长的俊脸，先前挂在脸上的笑意无处可寻，多了几分深沉难测，笼罩在暮色的轻纱里，宛如一尊冰冷的石雕。

变脸之快，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子策是想让穆指挥使送你回去？”

安子策起先还有些不解景盛话中之意，在瞥视到前方拐角处消失的身影时，顿时恍然大悟。

景盛捂住他的眼睛就是不想让他看别人。

“是啊。”安子策心中憋笑，故意道:“我与穆大哥在宫中重逢，还没来得及叙旧，若是能结伴而行，亦可拉闲解闷。只不过此次未能相约，恐要等来日了。”

景盛又想起安子策之前提过的“把酒长谈”，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这哪里像杀人不眨眼的东厂督公，倒像是个因吃醋而生闷气的小媳妇。

安子策脸上的笑意更浓，如旭日春风，以手虚握成拳，抵在鼻尖轻咳一声，“督公，眼下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尚膳监了。”

因小邓子招认罪行，穆远扬提议将关押在大牢的小太监放出，景盛并未反对，众人已然出了大牢，安子策想着也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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