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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熟虑方能步步先

月落星辰，天色尚蒙蒙亮，晨间雾气未散，上空仍有隐约星辰闪烁。

易柏川驱车前来，欲接景盛与安子策回宫。

府宅寂静，灯火通明，来时二人正在房间内用早膳。

“干爹，安公子。”

易柏川迈着小碎步，踏门槛而进，哈腰前来施礼，笑时两侧酒窝格外明显，“儿子来时还在担心，会不会迟了些，如今看来竟有些早了。”

安子策放下手中的玉箸，轻轻擦拭嘴角，因食欲不佳，满桌早膳也仅是浅尝几口，看了眼对面的景盛，同样如此。

“小易公公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出发。”安子策起身，轻声道。

易柏川回头望了眼天色，又见食案上的早膳未动几口，以为是安子策急于出发，便开口相劝，“眼下时辰还早，安公子切莫心急，用完早膳再出发也不迟。”

未等安子策回话，一旁的景盛也站起身，声音清浅，听不出喜怒，“柏川，走吧。”

安子策回眸，无意间与景盛相一对视，又慌忙将视线转移，欲言又止，转身走出房门。

景盛轻捂胸口，幽深的凤眸暗了暗，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紧随其后。

易柏川察觉出有些不对劲，秀气的眉毛蹙起，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只觉得氛围较之往常要怪异的多，他一时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只得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

马车停放在大门外侧，易柏川先一步来到马车前，手脚麻利地搬来一把杌凳，撩起车帘子，细心提醒，“干爹，安公子，注意脚下。”

安子策点头致谢，俯身上前。

***

宽敞的马车内，二人并排而坐，却各自将头偏向一侧，静坐不语，各怀心事。

此地本就僻静，天色未亮，街道行人甚少，枣红马昂首摇尾，迈开马蹄，马蹄踩踏青石路，发出“哒哒”声响，接着耳边传来车轮行驶的辘辘声。

淡褐色的车帷被风吹起一角，安子策借着空隙瞥视车窗之外，偶有风轻拂过面颊，两侧碎发飘起，使他不自觉地眯起双眸。

昨夜之事尤为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半醉半醒之际，记忆犹新。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二人不过是喝了些酒，对饮闲聊，可是聊着聊着竟聊到了床上。

同榻而眠此前不是没有过，可有肌肤之亲的同榻而眠还是第一次。

早上醒来时他亦是光着身子，这意味着景盛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将他看了个遍，甚至还引燃起难以言喻的情愫……

安子策暗自扶额，心中只道喝酒误事。

此刻虽百感交集，但他的神色亦如往常那般平静，眉宇舒展，看不出有何异样。但若与之对视，便会发现他清亮的眸子此刻波澜起伏，心事重重。

“咳。”

“咳——咳。”

两道咳嗽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一个拳抵唇间，低声轻咳。

一个嗓音闷哑，咳喘连连。

安子策沉思之余，试图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寂静。

景盛昨夜在寒风之中洗了个“冷水澡”，即便他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这般自虐，毫不意外地感染上风寒，头昏脑胀，咳嗽不止。

安子策自然不知景盛昨夜以冷水压制欲念一事，可见他脸色不好，嘴唇泛白，身为大夫，多多少少能察觉出些许异样之处。

“督公可是身体不适？”安子策转头询问之时，伸手想要触摸景盛的额头，查验额头是否发烫，却被景盛以手肘挡住。

“可能是近日天气忽冷忽热，不慎感染风寒，修养几日便好，并无大碍。”景盛以锦帕掩唇，再次轻咳几声。

安子策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睫毛轻点，如同落叶飘至平静水面，眸中泛起层层波澜。

他平日里看起来对事事都不上心，摆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实则心思细腻敏感，更易察觉出旁人的一举一动。

漠然冷淡是戴着面具的伪装，细腻温润才是他藏在面具下的真态。

无喜无怒，无欲无求的是天外之仙，而安子策只是一个凡人，同众多红尘陌客一样的平凡之人，常日里的面不改色，仅仅是因为无人能牵动他的心弦。

“督公回宫之后，不妨找太医开几贴药，感染风寒虽是小症，若置之不顾，恐会加重病情。”

说话间，安子策将手指虚蜷起，手臂缓缓落放，他微低下头，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触碰摩擦，语气中夹杂着担忧之情。

“知道了。”景盛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子策，见他神情落寞，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语气一转，开口道:“如果安大夫能亲自为我开药方，说不定会好的更快。”

景盛同样想消除二人之间的不自在，他倒不是像安子策觉得尴尬与羞涩，而是有些事情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一时间愣了神。

不期而遇，可谓是缘分的起始与延续。但此后何去何从，亦如枝干分延，穿插交错，无人知晓结果。

景盛也未曾料到，会在这场救与赎中逐渐沦陷，不知是该克制疏远亦或任其发展。

“督公还能说笑，想必是病的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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