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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所写的地点在修仙界和魔界某个交汇处附近的凡间城镇, 这个地方令人感到十分微妙。
无数居民在这座城镇安居乐业,他们每日乐不思蜀,根本不知道所处的城镇不过是整座城的一半——另一半, 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们看不见。
摸不着, 也无法靠近。
同时也无人怀疑过为何那一块无法靠近。
那是一座隐匿于黑暗中金瓦红砖的宫殿,里面不住人, 算是魔修的地盘,偶尔有需要宴请或在凡间短暂逗留, 魔修大抵会选择此处。
穿过无边黑暗, 这几日宫殿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气息。
到的时候是傍晚,季远溪三人在城镇中住下,夜晚纪慎后知后觉的来到季远溪房间,问:“请柬上的另一个名字, 该不会是魔界的那位魔尊吧?”
季远溪拳头硬了:“没错, 就是他。”
“听闻那人挺可怖的。”纪慎犹豫道,“你去打他的准道侣, 有把握能从他手下逃生吗?”
这个问题问倒季远溪了。
好像一直没想过此事。
对方已经不再是他的猫猫了,还要成婚了,他急切切气冲冲地跑来准备闹场子, 这不是一件显而易见会得罪那个人的事情吗?
季远溪垂头, 语气微怂:“没有把握。”
“没关系。”纪慎笑道,“我和千秋会掩护你的。”
季远溪热泪盈眶,“好兄弟。”
砍一剑就跑,应该还是能做得到的吧?
毕竟他不是十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菜鸡了。
宫殿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 翌日季远溪凭请柬带着纪慎和晏千秋顺利进入宫殿,被安排到一处单独的侧殿住下,并被邀请参加晚上的晚宴。
许是宫殿里魔气环绕,纪慎没什么精神的趴在床上,无力地挥手道:“我不去,我要休息,你们去吧。”
晏千秋看了季远溪一眼,季远溪没多思考就说:“我也不去。”
晏千秋便道:“那我也不参加了。”
季远溪嘴上虽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在傍晚时分不惊动两人的情况下偷偷潜了出去。
循着婢女指引的方向,季远溪在宫殿里绕来绕去,很快到了另一处侧殿。
还未进入侧殿时,里面虽张灯结彩,但却一片死寂,抬腿踏入侧殿门槛,内里若干欢声笑语在瞬间排山倒海般钻入耳膜。
声音像是被隔绝在了殿门口一样。
参加晚宴的人似乎来的有很多了,朱红的门大敞,稍微走近就能看见里面一片人影。
季远溪左脚还在门槛处悬空着,忽的最里台阶上一位青衫青年瞬移现身,他抬眼望去的那个瞬间,这脚竟不知是跨过去还是收回来。
这位青年长相十分出众,怪不得原主和顾厌都会看上他。
虽长衫长发,但那张出众的脸落于季远溪眼内竟是分外熟悉,熟悉到可怕,熟悉到很长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对,每日看见。
这张脸,不正是他当校霸时同他携手打遍全校的前宿敌现好友的脸么!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一点差别!
季远溪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看见那张脸。
他顿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季远溪脑中深深记得好友的名字,怀着久别重逢的狂喜,下一刻他饱含深情的大声喊了出来:“老婆!”
全场在瞬间安静:“……?”
晚宴上的客人们好似被莫名力量控制住一般,他们一齐扭头看向季远溪,旋即又再度一起扭头,把目光齐齐放到他喊到的那个人身上。
喊话的人样貌好看,他们不认识,被喊的人,他们能在嘴边轻易的把对方名字喊出来——叶昭。
什么!?
这人是来闹事砸场子的吗!???
居然敢叫即将举行道侣大典的其中一位……老婆!???
所有人:“?????”
被叫到的那个人也愣了,不知是看见来人长相,还是被他口中所言而震撼。
台上台下群脸懵逼。
结果是季远溪率先反应过来,他的左脚终于踏了下去,右脚也得以跟着过了门槛:“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看什么看!?
没见过有人姓‘老’名‘婆’的吗!?
我叫的又不是什么‘娘子’、‘夫人’,倒也不至于震惊成这个样子吧!?
由于叶昭站在主位的缘故,季远溪也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身份。
“我和他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我以前就是这样叫他的,到现在还难以忘怀,到现在还改不了口,怎么了!?”
季远溪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叶昭走去。
“怎么了!?”
“怎么了!?”
他边走边用刻意做出来的凶狠模样恶狠狠扫视众人,那目光太过吓人,被看的人皆浑身一抖,下意识把头低了下去。
叶昭定定地看着季远溪,良久他微笑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季远溪回他一个笑:“我来祝福你,顺便把拐跑你的狗男人痛打一顿。”
叶昭笑道:“打他做甚?”
“因为拐走了你,所以他值得这顿打。”
叶昭笑的十分大方,竟是邀请道:“好啊,他这时正在侧室喝茶,我带你去打他?”
“真的?”季远溪狐疑,不知为何,他的心莫名的跳的快了些。
不知道是因为能打到对方出气的缘故,还是因为多年不见,暗中隐藏在内心深处他不愿承认的期待。
“抱歉,诸位先请自便。”叶昭弯腰道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我来吧。”
穿过长长的回廊,叶昭在最里的一件房外停下。
“他就在里面,我还要去招呼客人,尊者,你打完了就过来一同品尝晚宴吧,我请了一位有名的厨子,味道挺不错的。”
“好。”
季远溪没留意叶昭什么时候走远的,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这扇门抓住了。
那个男人就在门里面,或许一推门就可以见到了,不知为何,他生出一丝退却的心思。
季远溪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来都来了,还嚣张的对叶昭放了狠话,临时当逃兵也太丢人了。
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季远溪骤然推门。
他也不知为何没有敲门,仿佛潜意识中就知道这扇门是没有关紧的。
“吱呀”一声,门朝里挪动。
眼帘内没有出现那个男人的身影,季远溪在门口站了一会,旋即朝里望去。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总不会是在卧室吧……
就在季远溪举棋不定踌躇要不要过去看看的时候,卧室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里走了出来。
季远溪下意识抬头望去。
这个男人他……胖了。
其实身材没什么变化,但那个腰,季远溪一直心心念念的公狗腰,变的宽厚和粗了不少。
他不自觉脸上就露出一个失望的神情。
看完腰,他的视线才往上飘,去看对方的脸。
样貌有两分相仿,但绝不是那张曾经带给他美颜暴击惊艳了他好几次的脸。
季远溪不禁想,难道他看见的是用了法术遮掩的样貌吗?
好像时隔十年再见,没有之前的那种感觉了。
甚至不如他看见老婆那张脸时心中涌现的久别重逢的喜悦。
正想着,对方的声音施然响起:“听昭儿的婢女通报说,你是来打本尊的?”
昭儿。
听听,听听,叫的多么亲热。
虽失去以前的感觉,但这个称呼还是刺到了季远溪。
季远溪旋即快步上前,重重在对方胸前来上一拳,“对,我就是来打你的!”
下一瞬,他唤出望溪剑,剑意微动,径直就朝对方劈去,“看剑!”
已挨了一拳,对方有所防备,脸色一沉,催动大部分修为才险险避过这一剑。
眼瞅着又来一剑,那人心下一凝,催动全身所有修为擒住季远溪的手,强行露出一个笑,道:“别生气,进卧室慢慢打吧?”
季远溪:“……?”
他眼中不禁流露一丝茫然。
他是该拒绝,还是不拒绝?
愣怔间对方抓着他的手径直朝里走,忽的自背后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本尊寻思着离道侣大典还有几日,怎么,这就急不可耐的对他下手了?”
季远溪眼中的茫然瞬间变成了震惊。
他有发现眼前这人的声音和记忆中没有一丝相仿,但他起初以为是法术所致。
而后背不远处那人方才的话,却正用着他曾经听了整整好几月的熟悉悦耳的声线。
假的?
……刚才的话不会被听到了吧!?
还被看到了?
看到打了人还想拿剑去砍?
草草草草草草草!!!
得自救!!!
季远溪没来的及想其他的,他的身体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十分熟练。
他猛然抽回手,一个转身直接扑了过去。
落于那人宽厚的怀里,季远溪认错的话还没说出口,骤然感到后背一凉,旋即头上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冰凉的其中潜藏着一丝他无法察觉的无奈:“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我不是说过,不要再用身体来挡吗?”
啊?
季远溪不自觉微微抬头,眼角余光处,他瞥见从红色袖口伸出去的那只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柄银光闪闪淬满寒意的剑。
季远溪:“?????”
他以为我是在给他挡剑?
手微微一晃,那柄剑从指尖抽离,原路返回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背后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
季远溪下意识从身前人怀中退出,回头一望。
剑尖闪着寒光朝上,倒在血泊中双眼惊恐放大的男人,居然是被剑柄刺入心脏杀死的。
还好被误会了,否则被杀的人,是不是就是他自己?
季远溪宛若僵住,他忽然失去了抬头的勇气。
他听见耳中有声音传来:“怎么,其实不想看见我吗?”
“不、不是的!”季远溪慌忙辩解,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借口:“我是……我是……”
“是什么?”顾厌问。
季远溪想到理由:“我认出来他是假的了,这也太气人了居然伪装你!所以我打了他,我不敢抬头是怕看见你其实也是假的……”
顾厌没有质疑,道:“去里面吧,外面不安全。”
“哦、喔。”
季远溪懵着随他进去。
顾厌在桌边坐下,季远溪抬眼看来看去,最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顾厌倒了杯茶,问他:“喝吗?”
语气娴熟,不像是分别多年未见,更像是才离开一小会一样。
季远溪垂着头,不敢看他:“不、不喝了。”
“你不喝,那我也不喝了。”
顾厌起身走近,在季远溪身旁坐下,季远溪像被火烫到屁股一样,无意识的往一侧挪了一下。
没有问过的怎样,季远溪听见身旁人说的话是:“听说你这几年在学习炼丹。”
“……是,在学。”
季远溪依然垂着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如此亲近,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好歹十年未见,久别重逢,怎么这一见面,弄的好像他只是趁着大清早出去遛了个弯就回来了一样啊?
“给我看看你的成果。”
“……好。”
季远溪摊开手,一枚绯红丹药凭空出现,散发着高品阶丹药独有的香气。
顾厌评价:“不错,很漂亮,火候也很到位。”
得到了夸奖。
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感到受宠若惊,或者是在骄傲。
可现在,季远溪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淡淡气息钻入鼻腔,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你……你要吗?送你一颗。”
“好啊。”
季远溪听见笑着的声音。
他低着头,倏然那张在脑中晃了很久的脸,不真实的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眼中人半坐在地上,修长的手轻轻挑起那颗丹药。
而后微微一抬,将其放在了季远溪唇上,他怕掉在地上,下意识用唇瓣夹住。
季远溪:“……?”
有些懵。
下一瞬,让他更懵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脸倏然放大,唇际传来了柔软的感觉。
顾厌贴近启唇,用牙齿含住,叼走了那颗丹药。脸上带笑,轻易就将其咽了下去。
回味了一下方才嘴上的触感,季远溪的脸一瞬间就白了:“你、你什么意思!?”
顾厌笑着凝视季远溪。
忍的够久了。
人就在眼前,没有必要再继续忍下去。
季远溪悬着心等了一小会,忽然看见那人眼睫微垂,道:“我是什么意思,你真的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他正欲开口,方才唇上的柔软触感,再度出现了。
季远溪瞳孔骤然缩紧。
他一动都不敢动,任对方在他唇上放肆流连,甚至报复性地轻轻咬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从即将窒息的感觉中抽离,大脑艰难的开始转动。
这个臭猫猫!
居然咬人!!!
“你做什么!!!”
季远溪生气的大叫一声,用力推了顾厌一下。
顾厌起身,一言不发地注视他,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推了一下后季远溪心中惴惴不安,被那样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看着,也不敢再有其他任何动作。
半晌,顾厌眼神阴鸷,用染着凉意的声音冷漠开口:“念念不忘,原来是没有回响的。”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
“我怕控制不住会带你走,连一封信都不敢给你写。”
“我送你一把剑,你也好像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见面,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你竟然还推我。”
“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想过我吗?”
季远溪愣愣地看着顾厌,听到的话过于震撼,他一时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好半天他才艰难的找回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你……你不是要成婚了吗!?想我干什么!?”
顾厌凝视着他,倏然冷笑一声,季远溪从中听出几分怒意。
“我要成婚了?你就凭一封请柬就断定出我要成婚了?”
“所以你生气的过来打我?还要用我送你的剑劈我?”
“你的脑中是被食物装满了吗?”
“你怎么不想一想,我堂堂魔尊,会选在这种地方举行道侣大典?”
……是哦。
魔尊大人成婚,是应该在魔界大操大办,魔界所有地方都会挂满喜庆的红色灯笼,所有人都能吃上摆满整整一月全是珍稀罕见的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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