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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一直被叼着, 现在已经不太痛了,刚刚那结实的一口,痛到麻木, 失去知觉, 沈喑差点咬着床单哭出来。
手手脚脚和后背都贴着,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沈喑明显感觉到段嚣冰冷僵硬的肢体有所缓和,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就像那天晚上的情形一样, 但愿, 如此以后, 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虽然放心了不少,但沈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段嚣身上难解的寒疾令他如鲠在喉。
他视线可及处, 只看见段嚣苍白的侧脸和玉白色的耳根,几缕细碎的头发乖巧地散在耳后。段嚣的年纪比自己还小, 尚未长开的骨架蜷缩在一旁,却早早地经历了那么多不可言说之痛, 沈喑虽然不是尽数知悉,却也大概知道, 在一个小孩心智最脆弱不设防的时候,他曾发生过很不好的事。
沈喑早就发现了, 段嚣永远都是在受伤昏迷梦厄缠身的时候,更令人心疼, 清醒的时候却总让人想揍他。
很矛盾,可他真的舍不得段嚣一直这样,被噩梦困住, 像个没体温的死人,宁愿看他清醒的时候讨人嫌的模样。
沈喑轻启薄唇,没发出声音,心里的声音却清晰有力:
“我一定治好你。”
“我一定护住你。”
“你缺失的温情我全都给你补回来。”
沈喑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执着,人们总爱拿着哈哈镜审视自己,沈喑也不例外,所以得到的认知难免会有偏差。
他哪儿是一点点的执着,殊不知他的执着在别人眼中已经进化到顽固不化的程度,头顶上固执的标签放着金光。读书的时候,无论他的同学朋友还是师长前辈,一提到固执这个词脑袋里就会闪现沈喑这个人的形象,就像人们一提到金箍棒就会想起孙猴子一样。
他说到的事,一定拼尽全力做到。
哪怕沈喑现在弱小得就像风中柳叶,树下蚍蜉,连修行最基础的一步,练气的门槛都够不到,丹田当中空空如也,也敢扬言保护金丹后期的段嚣师弟。
段嚣不断回暖的体温令他渐渐安心,天色黑得很沉,群星困倦,沈喑就这样拥着他,睡了回去。两个人凑得很近,如丝的长发交相缠绕,沈喑有一绺柔软的发丝滑过肩头,恰好落在段嚣身前。
段嚣感觉耳根很痒,沈喑在说话,但他听不清。不过没关系,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是我的。
待到身后的呼吸声平稳而深沉,段嚣小心翼翼地松开牙关,满眼心疼地在他手背的伤口吻了吻,无名指缠起沈喑落在自己身前的头发,一缕柔软的墨色缠上指尖,一如沈喑本人一样柔和得不像话,段嚣勾起指尖,吻了吻那抹柔软,安稳睡去,温暖无梦。
第二天,段嚣醒来,强装若无其事。还好,他总是醒的比沈喑早,提前将身下清理一番,并没有落下端倪。段嚣有点头疼,跟沈喑同塌而眠,真怕自己控制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喑就躺在自己身边,干净的睡颜没有一丝防备,悠长的呼吸带着躁动的体温点燃段嚣清早的心火,灼热异常。
梦中的场景有着打破虚实的力量,渴望与现实重叠,段嚣想看那双清淡睿智的眸子氤氲着屈辱的水汽的样子,想在那张洁白如瓷器的侧脸上留下自己的腥膻,想在那细长脆弱的脖颈上留下青紫的吻痕,一如梦里那样,留在喉结左面,随着喉结滚动着吐出声声呜咽而震颤。
可他克制,他必须克制,沈喑是他心中深处,一片肮脏血腥中盛开的暗夜玉兰,洁白无瑕。沈喑不该被那些肮脏的**包围,都是错的。
正心烦着,沈喑非常无害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眼睛明亮:
“跟我来,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打听到城中一家有名的馆子。”
小爷大方,算是感谢你请我吃的烧鸡。敲黑板:暗示希望以后顿顿都有烧鸡吃。
段嚣收起错愕,尽力从那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中逃出来,克制道:“好。”
这家馆子就开在富庶热闹的玄武大街,离得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店里倒没有多冷清,看来怪病对这一代豪奢地区的市井生活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左右不过是新粮颗粒无收,囤积粮价格疯涨,算不得什么影响,倒也令人叹谓。
自觉段嚣不喜人群喧嚷,便拉着他去了窗边僻静的角落。
兜里有钱的感觉令人踏实,精致的菜折子上,簪花小楷铺满好几页菜名,沈喑诚信请人吃饭,自然是主随客便,将菜折子递给段嚣:
“看看,喜欢吃什么。”
段嚣竟然有些局促,扫了一眼周围的亭台水榭,他第一次来这样正式的地方吃饭,也没想自己会特意跑到某个地方专程为了跟某个人吃一顿饭,他曾经一度认为,吃饭喝水睡觉都是修行一途的阻碍,浪费时间,人如果能不眠不休地修炼就好了。
现在好像不同了,除了修炼,还得再加一个沈喑。
他看着沈喑递过来的菜折子,不知道怎么答话,因为这也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喜欢吃什么。
“随你。”
半天,段嚣也就蹦出着俩字。他突然而来的窘迫,像一只受宠若惊的幼受,沈喑没察觉到而已。
段嚣话少,沈喑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介意。既然你不点,我就不客气了,又扫了一遍菜单,看中了几道菜,刚要大刀阔斧地报菜名,却见门口乱哄哄推搡成一片。
怎么回事?
天子脚下的不平事为什么每天都有,还每次都让他碰到。
这家店的几个伙计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合力推搡一个穿着白袍的小老头儿。推人是个手艺活儿,他们推得相当憋屈,既要把人成功扫地出门,又不能失手伤到这老胳膊老腿,家大业大,怕被碰瓷。
到底是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合上菜折子,沈喑打眼张望,越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越适合吃瓜下饭,不然活得寂寞,这是沈喑这辈子才想明白的一个道理。
仔细一看,那老者的衣衫破了几个洞,白色的衣角被搓成灰色,髯长的花白胡子也三三两两打成结,很是邋遢。他腰间别着一个葫芦酒瓶,很像喝醉了酒随时会闹事还打算吃霸王餐的样子,难怪被拦住。
看店小二这架势,指不定他真的干过这事,好奇心蠢蠢欲动,算了,不知全貌不予评价。
老者腰间除了别着酒壶,还别着一串儿乱七八糟的物件,黑的白的棕的绿的五彩斑斓的小瓷瓶,还有一个小木头匣子。
推搡之间,木匣子被不慎打开,闪着银光的各色刀具掉落在地,那些个刀具有样学样一应俱全,沈喑莫名有些眼熟,老者连忙去捡,吓得伙计们纷纷后退:
“你!你个糟老头子赖皮鬼,赊账的酒钱欠着不给,还敢回来吃霸王餐,还敢在坊市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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