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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目凝我，声线愈寒：“拓跋骇要进京述职，我总算等到了这个机会。我在最初的密信中将先祖印信夹给他，还有我的谋划，试探几回，他便信了。”

这许多月来拓跋孤与我朝夕相伴，我酒量如何，怎么伤的情，怎么写的字，怎么编的青苗法，他怕是比危玥还清楚。

让拓跋骇作势接近我，引起危玥的忌惮，再故意将信件透露给危玥，里里外外都照顾得很得当。

他还道：“大人，我上回给你提的建议，其实是把太师党人下到地方去，官官相护，他们自不会乖乖按照您的青苗法来做。”

于是结果也如他所愿，本意强国的青苗法，将整个北玄弄得一团糟。

一人之力何其渺小，自然不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以一己之力搅得北玄混乱不堪，已不算是辱没他的先祖所愿了。

我看着他这双很难有点波澜的眸：“事情已经做下，你又何必告诉我。我若现在将你拉去对质，只怕你宁死不从，还白白让我手里折了一条性命。等明日青苗法被废，你自回你的家乡去吧。”

他默然片刻，又静静抿了口茶：“柳大人，离开之前，我还有事相求。”

这时候他还来求我？我顿觉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得站定了身子大度道：“你讲。”

拓跋孤再度伸手，指尖沿着篪笛轻抚下去：“这支笛子其实不是什么贵重品，是南风馆里随便一支拿的。不过我以后怕是用不到了，它随了我这么久，实在可惜，还望柳大人不计前嫌，能将其收下。”

我将这篪笛打量打量，不过寻常物事，无奈点头：“好。”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河西委实远了些，我一人之力想是无法回去。还望大人开恩破费，将我送回先祖长眠之地，告慰家人亡灵。”

我皱眉，将他这两句话好好匀了匀，怎么匀怎么觉得不对。

他的身子有些晃，扶住架才站稳，低头咳了咳，哑着嗓子继续道：“大人离了职，想是还会去南风馆，还请大人……替我谢过扶风公子和弱柳公子前月里的照顾……我便勉强算是……再不欠他们什么了……”

我脑中嗡响，脸色一变，赶忙上前去将他揽住。他的身子果然软软地倒入我怀，再无什么能够站起的力气。我手足无措地扶他，不留神指尖抚过他嘴角，触手黏腻，定神一看，满手的血，血色乌黑。

下意识瞧了瞧那盏茶，其色亦是乌黑，乌黑得不正常。

我忙将他放躺在软垫上，起身要走：“你躺躺，我这就去叫太医，你——”

一步还未踏出，衣袖被他一把抓住：“不必喊了……便是我不自行了断，等我出了宫……拓跋骇也不会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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