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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嫂子

奶奶下葬的很快，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日子。

但从当天知道人去了，当天下葬来看，应该是没看日子。

毕竟大人都这么忙，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办这件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皖和陆俞站在后面，看着棺材渐渐地消失在视野之中，慢慢地沉到了地下。

这种感觉很奇怪。

谢皖看着这个挖得又窄又短的土坑，觉得它实在小得有点过分。但周围的人却都在说这个坑已经够大了，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因为那个棺材真的被轻轻松松放了进去。

棺材是檀香木做的高级棺材，是直接从棺材店里拉来的成品。据说黑檀木具有极强的耐腐蚀性，可以让尸体免受腐蚀。

谢皖不懂这些，因为棺木的好坏都是由活人评判的，好像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他只知道在这个黑棺材里，装着一位老人。

她以后都会呆着这个棺木里，不会再挪动一步。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怕黑。

老人是傍晚六点下葬的，当唢呐奏起哀歌时，晚霞铺满了天，绚烂地像是炸开的烟花。

坟前跪着一片人，身上都带着白布。下了棺的坑旁，有一个人在用奇异的语调唱着哀词，周围的男人在绕着圈往坑里掀土。

白色的纸钱和黄色的条符，从起棺开始就没有断过，一直在漫天飞舞，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绚丽的花圈和做工精致的豪宅别墅及车辆，还有栩栩如生的仙鹤和马匹，上面都贴着老人的名字和出生年月，静静地在旁边立着。

随着坟堆慢慢成形，唱着哀辞的那人声音越发诡异，当最后一铁楸土要拍到坟山时，他的调子以奇异的调子陡然升高，当土拍到坟头后，他的吟唱声与乐器一起戛然而止。

周围恢复了静谧。

突然有人大喝了一声“哭”，顿时哭声四起。

阳门关，阴门开。阴阳两界，自此永隔。

填棺的人将所有的金元宝和花圈、车辆，都堆到了坟前，然后点了火，火光瞬起，火焰攀援而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金乌将自己的身子隐没进了重重叠叠的山峦里，暮色四合，霞光散去，大火潋滟。坟前的哭声，仿佛是在低吟着的一首悲歌。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又有一位老人，消失在了时间里。

谢皖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坟地。三座低矮的旧坟旁，又多了一座新坟，新坟前面插着一个华盖，像是夜色里谁打着的灯笼。旁边的三座小坟上，青草微斜，似乎是想依偎着新坟。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谢皖挥了挥手，大踏步离去。他们一家，应该已经团聚了。

陆俞扶着苏宛琴坐上了去市里的车，然后才转过身来找谢皖。

谢皖手里举着头盔，看着这个破旧的村庄。

这个村庄，彻底没人了。有时候一个人的离去，就代表着一个村庄的覆灭，也代表着从前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故乡只能成为午夜梦回的梦境。

陆俞站在谢皖旁边，看着一片死寂的村庄，难受地说不出来话。

犹记当年万家灯火，街里邻居之间嬉笑怒骂。尤是在傍晚时分，整个村子都是大人叫孩子吃饭的喊声和孩子嬉戏玩耍的笑声，里面混杂低沉的暮归老牛的哞声和连成片的狗吠声。

那时的喧闹到现在的路不行人，也只不过短短十几载。

物是人非。

谢皖叹了口气，拍了拍陆俞的肩膀说：“走吧，天黑了。”

陆俞却径直走进了老人住过的小院子里，仔细地锁好了门，转身将钥匙丢进来田埂里。

路过榕树时爱恋地摸了摸，最后才戴上了头盔，低声对谢皖说：“走吧。”

摩托车的灯划破了夜色，两个少年，同骑着一辆车，驰骋而去。

没人回头。

经历过生死，才能成长。

谢皖和陆俞到津市时已经要上晚自习了。

两人匆匆忙忙地赶到教室。

樊建等谢皖坐到椅子上，才慢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像个深闺怨妇似的抱怨道：“啧，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交了新朋友后，就会把老朋友扔到脑后。”

“明明以前干什么都会叫着人家的。”

“可现在~唉~”

“只能说这人心呐，唉~算了算了，不好说。”他说完还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谢皖其实心情并不好，也不想说话，但他若是不说话，樊建肯定会察觉到异样。

于是他笑了一声，骂道：“你说归说，怎么还这么个调调？”

“没阉干净？”

樊建突然从桌子上翻起来，眼里闪着光，凑到谢皖面前低声问：“老大，我问你个事。你最近总和陆俞出去，是不是因为那什么……”他说完还猥琐地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的”表情。

但可惜，谢皖不但没懂，甚至更疑惑了。

那什么是什么？

樊建特别娇俏地瞪了谢皖一眼，嫌弃道：“咱们都是兄弟，你们有什么情况都别瞒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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