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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小惟，”阮芳叫住他，“渴不渴？下飞机以后你都没喝水。”

“我……”徐清惟回过神，双手下意识地往兜里揣——不过今天穿的裤子兜很浅，于是很局促地把手放下了——“我还好，没事。”

“你这孩子，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中暑了？”阮芳察觉出他的不自在，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徐清惟下意识地避开一点儿，动作很轻微，不过两人都愣了一愣。阮芳笑了笑，把手缩了回去，“不好意思。”

“是我……”徐清惟想了想，他想解释自己并不习惯和别人近距离接触，除了徐泓。

“你们俩还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徐东进在不远处叫他们，“先去酒店，下午我们就先去市区逛一逛。”

出行的第一站，选在伦敦。一路上都是碧蓝眼睛的外国人，高大，行色匆匆。徐清惟深吸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国家这座城市的了解，仅限于英文课本里潦草的介绍，还有同学不知真假的吹牛皮。英腔和美腔有什么区别，他恐怕也是听不出来的。

“小惟，听说你英语不错，要不接下来出行靠你来？”徐东进忽然抛出一个任务，徐清惟一瞬间茫然，下意识拒绝，“我还没在外面用过英语。”

徐东进哈哈大笑，“现在的小孩子，都学的是哑巴英语，花那么钱，上补习班，也不过是为了高考罢了！”

“我试试。”徐清惟忽然道，“也不一定是没用的。”

其实倒也不是想在徐东进面前表现什么——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愿意看到别人的蔑视。他知道徐东进或许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只是针对他，徐清惟倒是无所谓。

可他是徐泓养大的，徐泓倾尽所有培养出来的，他怎么能让别人随意地评价自己所受的是一场无用的教育呢？

“那好。”徐东进很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些高兴，“我们要去A酒店，接下来，就靠你了。”

拧开一瓶冰矿泉水，仰头先喝下大半瓶。徐清惟把行李丢在酒店房间，有些虚脱地把自己丢在沙发上。逞强不是一个好习惯，徐清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大概徐泓没怎么教过他，所以今天他吃了教训。

出租车是顺利叫到了的，入住也顺利办了。徐清惟才知道徐东进将生意做大后，曾在此地进修了个管理学硕士，一口流利的英腔随时能让人怀疑此人是不是改籍多年的华裔。

“那为什么还让我来？”徐清惟很懊恼，觉得自己丢了个大人。徐东进乐呵呵地，“口音和语法可以学，但勇气同样重要。没有勇气，就没有事业——和爱情。”

一朵媚眼猝不及防抛向阮芳，慈母瞬间成了仿佛新婚不久的小娇妻，徐清惟怔怔地，好半天，才回过神。小脸涨红。

“好了，别逗小惟了。”阮芳笑眯眯地挽着徐东进的手臂，“先收拾收拾，我们再出来逛——对了，今晚吃英国菜，可能你不会很习惯，不过，就当尝尝鲜。”

徐清惟起身洗了把脸。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如果他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自己会不会有些不一样？也许会更从容些，得体而礼貌地和不同族裔的人们对话；也许拥有更多的理想和愿望，想去更远的远方。而不仅仅像现在这样，只想留在一个城市，为一个人，为一个不会响应自己的人。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宽容的。把那天晚上的失礼当作一时的难以接受。之后他们便没再提这件事，只是小心翼翼地恢复了联系，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好心的、再普通不过的邻居。

“小惟？”轻轻的叩门声，是阮芳，“怎么了？要不要现在出门？”

徐清惟应了一声。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他原先什么都没有，甚至随时可能横死街头。现在他有了徐泓，还有了父母，能上大学，还能出国旅行。

徐清惟想，他不能再奢求什么了。

“刚歇了会儿。”徐清惟开门，对上一张有些忧虑的脸，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惯常露出安抚人的微笑，以他以往对付徐泓的经验看来，相当有效。“我们走吧。”

要说出国的感觉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所见之景和家里确实不一样了。老外说英文快极了，相比之下，倍速。徐清惟转了转，看见一些挺漂亮的楼，就拍张照。泰晤士河静静流淌，夕阳的余晖镀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徐清惟忽然想起，在某部电视剧也看过这个景象。

他忍不住举起手机。

“咔嚓。”他惊讶地回头，阮芳不好意思地笑笑，挥了挥相机，“不好意思，偷拍你了。”

“……没事。”被拍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以前学校里的那些花痴小女生经常这样干，对此，徐清惟倒显得很宽容。

阮芳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又举起了相机，这回拍的是景，不是人。拍完之后又过来让徐清惟看，“你看，你好久没这样笑了。”

照片上的徐清惟大概是笑了的，但那笑容近乎勉强。徐清惟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徐泓之外，还有人这样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时间他有些错愕，支吾了半天，“我挺经常笑的。”

“你出来后就愁眉苦脸的。”阮芳笑眯眯地点了点他的额头，“希望不是因为我们。”

当然不是。徐清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泰晤士河。他是因为谁愁眉不展，因为谁情绪寥落，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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