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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日厨房里的事，温玥年回想起来异常羞窘，有意回避提及，幸好凌秋和也并未就此发散。

温家来了新的佣人，是凌家一位女佣的远房亲戚，姓徐，跟赵妈差不多岁数，干起活来同样勤快利索，一过来就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温玥年这两天看见徐妈和母亲在院子里折纸元宝，想起中元节要到了。

小的时候他不懂是什么日子，只知道过这节庙里做法事，家里会烧纸，还可以玩莲花灯。他和凌秋和用瓜皮做灯，在胡同里跑着玩，也曾经跟着大人去北海放过一次灯，连片的烛火映亮了原本黑黢黢的水面，浩浩荡荡地流向远方。

他问母亲，烛灯会漂到哪里。

文燕萍回答，去你爷爷奶奶在的地方。

他的祖父母已经去世了，然而年幼的温玥年对生老病死还没有清晰的概念，他十分困惑地看着母亲，他们告诉自己祖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他没办法看到的世界……为什么这些灯还能去呢？如果灯可以抵达另一个世界，为什么自己不能呢？

祖母走的时候他太小，完全没有印象。祖父是在他六岁那年没的，只记得当天家里到处都是刺眼的白，来了很多人，耳边不断有压抑的哭声。没人留意到他，他就站在院子靠门口的地方，盯着门上晃荡的白灯笼出神。

他并不太伤心，脾气不好的爷爷去了“遥远的地方”——于他而言，似乎不是多么重要的事。

那是个秋末冬初的日子，冰冷的空气刺得他的手背和掌心都发疼。下午邻居秋和哥哥过来，也穿着白衣服，没在正屋待多久，到他身边握上他的手。他发觉凌秋和的手非常暖和，一度对此感到奇怪，这成了祖父祭礼上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事。

及至明了祖父真正的去所，则是又过了些年，悲伤的心境早变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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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温启云和文燕萍不打算去放灯，他们的年纪大了，不太适应闹腾的场合。

不过，凌秋和前一天来找温玥年，问他想不想到北海走走。那是距离他们家最近的可以放河灯的场所。

温玥年说他还没来得及准备灯。

“我们再自己做吧，”凌秋和建议，“就像以前那样。”

他们做不出太复杂的造型，只是用彩纸叠成简单的“莲花”，然后搭在去了瓤的瓜皮上。蜡烛放到里面，可以透出光来。

街巷胡同间，懵懂的孩子仍旧把灯当作玩具，互相追逐着玩闹——也仅限这一天，到了明天，便毫无用处了。

天尚未全黑，河面上已有零星的火光跳动，陆陆续续地有人放下了灯。

暮色四合，愈发衬得灯火明亮，遥遥望去，仿佛与天上的星河相连，绵绵不绝。

节日的含义对如今的温玥年与凌秋和而言，都再熟悉不过，他们无法像幼年时那般天真，把所有一切都当作玩乐的机会。

温玥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盏灯送入水中。凌秋和就在他旁边，紧挨着放下去。

两盏灯几乎并排着漂了很远，直到渐渐混入其他烛火之中，再也辨认不出。

代代相传的仪式，似乎为这富有悲戚意味的场合渲染上了崇高的氛围，令生者自然地放下执念、卸却哀伤。他们终有一天会在同一个地方相遇。

两人在河边站了一会儿，悄悄退出人群。

立秋之后，天气一日日地凉下来，夜晚尤为明显，穿着单衣走在路上，终于觉不出半分溽热。

“快开学了吧？”凌秋和问道。

“嗯，”他经常算日子，所以能够快速地给出答案，“还有十二天。”

“记得这么清楚啊？”凌秋和讶异，“到时我去送你吧。”

“不用。”温玥年下意识地否决。

其实他更希望凌秋和能在中秋前到学校看他的话剧演出，既然普通的排练他都愿意看，正式表演应该更有兴致。

但是他的邀请尚不及发出，凌秋和便接道：“没关系，我想去送你，下月初我要去趟天津，可能得中秋后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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