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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冬天,梁珩都在发呆,翌年开春,还是在发呆。段延陵看不下去,将他套进麻袋拖去花楼吃酒,梁珩心不在焉,多喝几杯,抱着段延陵抽抽嗒嗒。据段延陵后来说,满座的人都惊呆了,大家都说,殿下这是被哪家姑娘甩了吗?
“真丢人,”段延陵道,“哥哥养你这么大,没轮到你甩别人,反倒被人甩了。”
盛夏到来,园中蝉鸣不绝,渐有了生息。梁珩心情好一点,这时听见下人们聊天里提起汝阳。
“汝阳怎么了?”梁珩问。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先回话。
梁珩便说:“叫信州来。”
信州来了,也支支吾吾,说得含糊不清。
梁珩莫名其妙:“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信州只好道:“沈公抗旨不遵,业已下狱候审。”
一阵天旋地转,梁珩一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什么意思?”
信州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好像看一株被雨水糟蹋的沿阶草,有时皇后娘也这样看梁珩,让梁珩感到自己是被人可怜的什么玩意儿。
奇怪了。他身为南亓的太子,自己老师遭遇不幸,竟然是通过下人的闲聊得知。满朝文武都只拿他当摆设似的。
“殿下!此时万不可贸然行事!前几日,连太尉方面圣求情,被杖责三十,不残也伤!您不可步其后尘!”
梁珩难以理解:“沈公是我的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不为他受罚,难道能作壁上观?”
那段时间皇帝的身体状况反而不错,回光返照一般,离开了病榻,坐镇金銮殿。
梁珩几乎忘记了父亲的威严。
他的父亲不是寻常父亲,而是君父,梁珩是儿子也是臣下。九龙席上正襟危坐的君王,冕旒冠遮住他的容貌。
皇帝阅读儿子上奏的表章。
“珩儿,你为了老师的尊严,要摒弃你父的君威么?”
沈矜是因违抗圣旨而入狱,梁珩也知道,背上冷汗涔涔:“沈师素来忠义,父皇,其中必有隐情。何、何况,方夏行戮,有违时令……”
皇帝笑了一声,却是对着侍立一旁的仇致远:“我儿说,春夏不能行刑,那么什么时候可以?”
仇致远回答:“秋冬为阴,主刑杀。”
“好啊,”皇帝说,“那就秋后问斩。”
梁珩被关在储宫禁足反省。南军把守宫门,连后墙都有卫队巡逻,仇致远带来命令时,顺便将信州也训斥一通。
“殿下尚小,行事冲动,命你从旁协管,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梁珩听了,只觉悲从中来,君子一言九鼎,而他的话只同儿戏一场。炎炎夏日望都城里冰窟一般,阴风阵阵。
沈育会恨我的,梁珩心想。想到这里眼泪就冰凉凉地落下。
梦里湿了衾枕。醒来时头痛欲裂,梁珩一伸手,摸到一人,却是思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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