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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晁国青年文人,一时热心给他讲解傩戏,沈育回来时,那人早走了,是以不曾见得。
那日一身常服,混入人群辄不见,今日广袖博带,衣袂翩飞,玉面含笑,端得是一表人材。傩戏里扮演斛律氏的朱衣角,竟不能及本尊分毫之风采。
“萍水相逢,他应该也不知道我吧?”梁珩又思忖。
沈育道:“你还同他说过话?”
梁珩品味他的语气,责备不似责备,警惕不似警惕,一股子酸气。当即笑了,去勾他手指,调侃道:“哟,你不在,还不让我和别人交流?”
“没有的事。”沈育面上无波澜,手指却和梁珩绞缠。
台卫三人毫无表情,已经习惯。
一楼传来梁璜的声音,双方互相见过,斛律兰上呈国书,正要宣读。
☆ 金石功
元和元年,巳月立夏。
少帝即位之初,南北立订涿水之盟,以修十年之好,定仁义之衷,不起兵事,专务农商,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帝虽年少,犹建传世之业,留金石之功。
斛律兰携了两国盟书,走出船舱,时雨濛濛。亲随撑开伞,伞面一枝墨梅。梁璜与麾下先锋将军林驻送出甲板,斛律兰与之说了什么,并不能听清。然双方已成就了不同以往的联系,不必总是兵戈相向,可以心平气和地交谈。
上京派来讲和的使臣是斛律兰,而非尔朱帅,想必也有其中原因。斛律更类文人,文人动口不动手,场面总要温和些。
如沈育这般文武兼修的,毕竟在少数。
晁国一行上了归舟,即将驶离,斛律兰立在船头,正要收伞进舱,忽然有所感应,回眸望来——梁珩正倚在二楼窗前,看他离去。
雨雾如纱,笼罩二人之间,化去形容,只留一个模糊轮廓。
梁珩心知斛律兰看他不清,并不躲避,反而坦然一笑。舟上翩然而立的身影,向他遥遥一拜,终于驶远。
“他看见我了么?”梁珩奇道。
沈育说:“看不见,也猜得到。两国订盟的场所,只有代表朝廷、足够分量的人物在场,梁璜是掌帅印的王爷,还有谁能在他头上,隐身旁观?”
“订了盟约,我心中总算放下这事,”梁珩轻松道,“如今两岸不起战火,内外都相对轻松。”
沈育却又是摇头,说了两个字,“非也”,恰逢梁璜步入二楼小间,接了梁珩的话道:“非也。此盟既是和谈之书,也是约战之书。”
“何解?”
梁璜张开两臂,让林驻给他解了梁冠赤罗裳——为示郑重,穿着格外繁琐——与梁珩君臣相对坐下。沈育与林驻各侍一主,沈育向梁珩解释道:“十年约为和平,言下之意,即晁国在十年之内,必解决外族之乱,肃清朝党之争。只要野心不死,十年后涿江两岸必有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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