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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城墙

月明星稀，夜里的挽仙楼灯火辉煌，乍一看叫人分不清虚实间梦回了金陵。景照没忽略这一瞬间的恍惚，便仔细打量这座玉宇琼楼，皱起眉：“这座楼和京城那座修得一模一样。”

姜庭渲拉着他后撤几步，冷声道：“里面也一模一样。”

这楼绝非巧合，内里定然有玄机，不进去可能会错失良机，可进去了只怕再难走出来，得不偿失了。

远处传来悠悠打更声，姜庭渲扬了扬头：“去楼顶。”

蹲人屋顶这种事景照做起来驾轻就熟，他蹬着飞檐而上，灵巧得像只黑猫，飞身掠过屋内隐约的琴音袅袅和婉转歌喉，眨眼功夫就稳稳落在了最高处。

挽仙楼四角缀着暖黄色的绛纱灯，在风里晃晃悠悠打着转。大半徐州城的光景一览无余，星星点点的灯火铺了满城。姜庭渲挨着他坐下来：“等着看一会儿有没有人出去吧。若是通道在地下，只能算是我们倒霉。”

夜风卷着胭脂香吹得凉爽，发丝勾得脖子发痒，景照这才想起来翻旧账：“差点忘了，宋理死的那日，你为什么在挽仙楼？”

姜庭渲失笑：“在等你呢。”他低头揪着筒瓦间冒出来的杂草，闷声道，“还挺记仇的。”

更夫敲着铜锣走远，景照仰起头，星光疏落，目所能及的夜空之上明灭灿烂，明月皎洁，盈盈漫着明朗的光。这几年他没少睡屋顶，有时彻夜无眠，可以睁眼看着月升月落，看的时间长了，也会分不清究竟是星月在转还是大地在转。

他伸出两个手指，眯着眼把月亮捏在指间，又想用掌心去捞，可除了如水月色，什么也没落进手里。

每次都是这样，哪怕他已经身处全城最高处，俯身有天下风景，也遇不见能引上天宫的天梯，交辉星辰遥不可及，他仿佛永远渺小如尘埃。

景照缓缓把手放下，却猝不及防碰到了另一只温热的手，接着被人牵住。姜庭渲晃了晃腿，抬眼看着天幕：“这里的天比京城好看。你若是喜欢，回头我们去闲须山看，更清晰漂亮，我让成一归在山顶修了个亭子，还没完工呢，就叫揽月亭。”

“揽月。”景照这才琢磨出这把剑名的味道，轻声念了两遍。

“喜欢吧。”姜庭渲讨人欢心最有一套，“是不是比陈临星的破铜烂铁强。”

景照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跟他比做什么？”

“就要跟他比。”姜庭渲也开始翻旧账，“你第一次来煦王府的时候，脸臭得要命，还不是不愿意来？”

景照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换作是你，被人说卖就卖了，你能愿意？”

姜庭渲支着下巴看他：“不解风情。我就是想让你哄一哄。”

“嗯嗯嗯，你比他强多了，不要和他比了，他不配。”景照说不惯这种话，含糊不清地企图蒙混过关。

姜庭渲满意了。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过去，只是对自己的缺席感到遗憾。他知道这些年景照过得不容易，便常常想回到十年前把那个跌在山沟里的小孩抱起来偷走，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经年已过，如今所能做的只有努力不分开。

共处的时光转瞬即逝，没过多久，景照眼风一瞥，敏锐捕捉到了一个自楼里走出的身影。

长街空无一人，那道背影显得极其突兀。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不是刚刚进去的那个人。”

姜庭渲也看出了身形不对。常人不会宵禁后上街，看来是赌对了，这挽仙楼内果然有信息交易的地方。他攥着景照的手摇了摇：“等他过去，我们跟上。”

这一套跟踪流程像极了景照从前的日常，兴许因为这次不是孤身一人，没觉得半点烦闷。他习惯性地从袖间滑出一枚暗镖挟在指间，看着那人从容走在街上，一路往城门去。

城门周边驻扎有守正和巡防兵，贸然跟过去定然会引起怀疑，景照正想办法绕开城门，就见那人主动换了条路，往城门侧去了。

这路越走越偏，每走进一个巷口都像是进了死胡同。景照这才意识到他确实准备出城，但是不打算走城门。

这人摆明了是勾引着他们一路跟过去，可是现在并无他法，线索断在巡防营，只能跟着鱼饵去。

夜色已深，青砖幽幽反着月光，不远处巡防兵在轮岗，巍峨高大的城墙下无处遁形，景照不得已止步于巷口，眼睁睁看着那人直直走到城墙下，又一瞬间消失在眼前。

他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一处虚空：“人没了？”

城墙坚硬，站岗的兵卫也无动于衷，那人就生生没得无影无踪。姜庭渲咬牙切齿地念叨了一句：“百闻殿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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