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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人言

冬月行至末，晨间愈发冷，景照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连手脚也不愿伸展开，被子的边缘都是凉的。

他病后总是多眠，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姜庭渲早便已经起床。

景照仰头看着床帐顶，隐约听到屋子外面有鸽子拍翅膀的声音，料想是京城那边来了消息。他一咬牙爬起来，从床边抓了外衫披上，赶在寒意侵袭入体之前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姜庭渲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脚边围了几只青羽鸽，他随手将信纸丢进火盆中，扭头看他：“醒了？”

他被冻得一个瑟缩，率先把门关上，隔着房门对姜庭渲说：“进来说。”

“青竹午后便到，我们去接他？”姜庭渲站在火盆旁边，把身子烤暖些才走进去。

景照点了点头，透过窗去看那几只鸽子：“京城出事了？”

“不是大事。”姜庭渲从木架上拿起毛氅，“你饿不饿？我叫人拿些吃食来吧。”

这山上自然不比煦王府，更何况早就过了早膳的时间，“叫人”估计也是姜庭渲自己往厨仓去拿，这便没有必要，他本就没什么食欲，倒不如一起出去走走，寻些糕点垫垫肚子就好。景照蹬上棉靴，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他们一路走过去都不见几个人影，这一片区域全是住处房屋，不见练功的场地，景照估摸着大概都在后山深处。

他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姜庭渲悠悠开了口：“三殿下府上的孩子差点没保住。”

景照脚步一顿。

这人故意吊着胃口，说完这句便不再说，若无其事地看着他。景照第一反应：“你做的？”

姜庭渲失笑：“我害那孩子做什么。”

景照松了口气：“不是你就成。”

转过一个拐角，姜庭渲见他不欲再问，歪着头说道：“不是我就成？其他的不问问？”

“不是你做的，我还问什么。”景照也莫名其妙，“总归孩子还在，那不就成了。”

“你......”姜庭渲一噎，他想起在最初景照来他府上时，就是这副只关心手里事，其他一律不多问的模样，大抵是这么多年在陈侯府养下的习惯，只怕他这辈子思虑最繁重的一段日子就是跟着他亡命天涯的那几个月了。

“你不好奇我还憋着呢，那你听我说。”姜庭渲说道，“京城这几日忽冷忽热，侧王妃染了风寒，原本治得好好的，结果夜里忽然发起热来，烧得说胡话，好在皇兄一直守在旁边，一发热就发现了不对，用药用得早，堪堪保住了这孩子。太医说若是再晚半刻，便不好施药了。”

景照：“这孩子将近三个月了，还能一场病给烧掉？”

“大理寺去查了太医院开的药，又去晒了这几日熬的药渣，发现有一味药方子里没写，可王妃喝的药里却有，药效虽是安胎，可与另一味药相冲，熬在一起对胎儿不利。”姜庭渲说，“抓了三殿下府上的几个下人，不过都咬死了是自己所为，什么也没审出来，现在在查他们的背景，有几个清清白白找不出差错，我估计剩下的也是一样。”

听到这里，景照不免叹气，即便看上去没什么头绪，可有嫌疑的无非就那几个，王妃、钟月明、长公主，说不定还有可能是陈侯府藏着没被发现的旧人，不过这些事知情人不多，在外人看来，东宫的孩子若是没了，直接受益之人就一个，那便是姜庭渲。

“你不在宫里，不怕他们在背后编排？”

姜庭渲说：“随他们说，陛下和皇兄不信就够了。”

他们走的时候这嫡子还没个影，总不能是未卜先知，提前布置好了局。弘宣帝平生最擅揣摩人心，简单明了的事总爱多想，该多想的事又觉得是在掩耳盗铃，以弘宣帝的性子，比起猜疑姜庭渲，更会先把这一碗药扣在钟月明头上，趁机将百闻殿权力收归。

景照看他一眼：“人言可畏啊殿下。”

“可畏的事多了也就无所谓了，走到今日这一步，也算是没脸没皮天地不怕了。”姜庭渲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又是个晴日，“连民间话本都知道我断袖，犯不着去害兄长的嫡子。”

景照：“所以你之前不怕我们的事情被发现，就是为了今日断了他人谣言？”

“没有，想什么呢。”姜庭渲拉开半阖的门，进了厨仓，“哪有那么多算计，我想让人发现是因为忍不住想炫耀，没有别的。”

厨仓里干净整洁，一扇活门隔开前厅与厨间，听到有声响，自门后匆匆跑出来个围着围腰的男人，见到姜庭渲一愣，慌张地行礼：“殿、殿下，今日的午膳还没有做好，现在讨、讨不到，不......呈不上，我......”

“谁问你午膳吃什么了？”姜庭渲感觉到身边投来一道好奇的视线，无奈地笑了笑，“有没有刚蒸出来的点心，随便装一屉来。”

打发走厨子，他见景照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好解释道：“平叔......小时候练闭气，要控制进食，有时候吃不饱老是偷偷跑来讨吃的，后来叫师父发现了，把平叔罚了，他也......不敢得罪我，见着我跟见了地煞一样，后来我就不来了。”

平叔端着一笼屉米糕过来的时候，景照还在笑个不停。

姜庭渲眉心直跳，接过米糕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对着景照的后脑勺拍了两下：“不许笑了，吃你的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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