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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么多人的面被提离婚, 沈启民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脸色愈发难看。他现在只觉得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中仿佛带着嘲笑,眼皮一敛, 板着脸语气严肃:“这种话不要乱说,以后不要再提了!”
“诶唷我说沈家的,你是不是有点毛病!你妈都把你媳妇儿卖掉了,你说那是你亲妈, 这意思不就说你媳妇儿做得不对呗?”熊姐这暴脾气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姜干事说离婚你又不肯, 好坏都让你占了, 你们沈家的人咋都这么恶心人嘞!”
旁边所有人都跟着附和, 对沈启民指指点点:“就是就是!”
“你跟姜干事离了吧, 别耽误人姜干事!”
“他哪肯离婚啊, 估计还打算让姜干事回沈家去给人当牛做马呢。”
“媳妇儿在家一直被磋磨当看不见, 还不肯离婚, 啧啧!”
“……”
听着旁边的人都在指责自己让他离婚, 沈启民脸色更加阴沉了,放在身侧的双手捏成拳头咯吱作响。
这些人乱说什么!
虽然他妈这事儿的确做错了,但妈什么时候磋磨虐待过妻子?每次他回来的时候妻女都在家好好休息!就是不小心睡觉睡过了头妈也没生气, 不了解就乱说话,这些嚼舌根的人实在太可恨。
毕竟是当过兵见过血的人,这一生气散发出来的气势特别吓人, 原本还嚷嚷着让他赶紧同意离婚的众人声音都小了些,心里有些发憷。
熊姐还悄悄摸摸问姜如安:“姜干事, 你瞧他这样子多吓人,必须得离婚,万一要是家暴你咋整啊!”
熊姐这说话音量虽然压得很低,但还是被沈启民听了个正着。
他深吸一口气, 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不耐,说:“姜如安同志,离婚不是儿戏,必须要经过慎重考虑!而且现在这么多人在,你是打算让大家伙儿看咱家的笑话吗?”
还有红福村这群人是咋回事?
一个个吵着闹着说离婚,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再说,这女人要是离了婚日子会有多难过他们不清楚吗?现在起哄说离婚,等真的离婚了指不定会在背地里怎么编排人呢。
沈启民想着,完全没理会姜如安说的那句有能力自己抚养女儿。
而姜如安则悟了。
原来这个人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啊。
“那你进屋,咱们好好谈谈离婚的事情。”姜如安体贴地说道。
沈启民闻言愣住,视线落在姜如安脸上仔仔细细打量他这个两年不见的妻子。对方变化真的很大,以前那副唯唯诺诺怯懦自卑的神情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和自信。
他意识到妻子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和自己离婚!
“……我刚到家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沈启民不愿面对,找了个借口离开,走之前神情复杂地看向姜如安劝她再好好想想:“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丫丫考虑,你先在娘家继续待两天好好想想,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开姜家,不敢回头看。
跟着沈启民过来凑热闹的沈梅懵了。
怎么回事?二哥不是应该指着姜如安这个溅人的鼻子狠狠骂她才对吗?没骂她就算了,溅人提了离婚他就应该同意啊!沈丫丫那丫头片子就留给她带好了,等以后二哥赚了大钱姜如安指不定多后悔呢,她就想看到对方后悔悔恨的模样!
沈梅看看姜如安,又看看沈启民快步离开的背影,咬咬牙跺跺脚恨恨地追了上去,劝道:“二哥,你就跟溅、跟姜如安离了呗!大不了你再重新娶个媳妇儿得了,姜如安这样的女人压根儿就配不上你!”
“什么姜如安,那是你二嫂!”沈启民皱起眉头。
沈梅:“什么二嫂啊,我把她二嫂她也没拿我当小姑子,还拿笤帚打我呢,打得我可疼!她都把妈送去坐牢了,这样的媳妇儿留着干啥,离了多好!”
沈启民呵斥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
沈梅撇撇嘴,心里愤愤不平,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二哥和姜如安那个溅人离婚。
兄妹俩回到家,原本想要问问情况的陈小秀瞧见沈启民那阴沉的脸色十分识趣儿的没有凑上去,而是抓住了跟着一起去的沈梅,问她发生了啥。
沈梅不咋想搭理自己这大嫂,对方在沈母坐牢之后可没少磋磨她!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可以先和陈小秀合作一块儿劝二哥离婚,等二哥离完婚后再劝他分家出去打拼赚钱岂不是美滋滋?
思及此,沈梅便开口大致复述了一下在姜家发生的事情,接着压低声音说:“大嫂,咱们得劝二哥离婚啊。”
“为啥?”陈小秀一脸莫名,“老二家离不离婚跟咱有啥关系。”
沈梅啧了一声:“关系可大着呢,二哥要是不离婚,姜如安万一找他要钱咋办?二哥离了婚,这钱不就有机会给咱老沈家的人用了吗?”
“你不是想给你儿子做新衣裳?二哥当了那么多年兵身上肯定攒了不少钱,不离婚就便宜给了姜如安!”
沈梅这话一下子就戳中陈小秀的痒肉。
沈家这两年日子虽说还算过得去,但那也仅限于吃食,他们家赚得工分能保证一大家子吃得半饱,手里却没有半分闲钱。陈小秀大儿子这两年窜高不少,但因为没钱票买布,就只能捡她男人的衣服穿,她做梦都想给儿子做件新衣裳!
陈小秀心动了,却还是有点犹豫:“咱们去劝离婚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姜如安那个溅人哪配得上我二哥?”沈梅冷哼一声,表情凶狠:“她连给我哥提鞋都不配!”
陈小秀:“……”也不至于。
之前姜如安或许配不上这老二,但现在的姜如安可不一样了,人家都已经是县妇联会主任,手底下管着一大票人,还被领导人点名表扬过呢!也不知道这小姑子究竟跟姜如安有啥仇,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唏嘘不已,也没细想,心里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劝老二离婚。
……
沈启民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因为坐了几天绿皮火车实在是太累,打算回房间先好好休息休息。结果推开自己房间门一看,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睡觉的木板床上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屋里灰尘也很重。
陈小秀见他愣在房门口,走过去瞧了一眼才想起来老二的房间被他们当成杂物间用了,顿时尴尬得不行:“老二啊,你先去你哥屋里休息,我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当初我们以为你真的牺牲了,没想到你还能回来……你去休息,我下午帮你收拾出来。”
“没事,我了解。”沈启民心里虽然有些不得劲,但还是能够理解的,提着自个儿带回来的军绿色大包就往大哥房间里走。
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离婚。
一会儿生气埋怨姜如安不懂事不为他着想,一会儿又气沈母做出这种事情来,这气来气去最后还是睡着了。
醒来后窗户外的天色已经暗下,天际只留下最后一抹余晖,等余晖散去便彻底进入黑夜模式。沈启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孤独,不过这情绪很快就消散,他从床上爬起来正好听到沈大哥敲门喊他吃饭。
沈启民应了一声,打开放在床脚的军绿色大包。
这包里装着不少领导和战友送的东西,什么麦乳精水果罐头肉罐头等等,全都是花钱都很难买到的珍贵玩意儿。他原本打算把这些东西全都给父母兄弟,算是这两年的补偿,至于妻女,他则是打算过段时间带她俩去县里现买。
但现在,沈启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他俯身从里面拿出两罐麦乳精和几罐水果罐头肉罐头,剩下的放好,打算过两天去姜家的时候带过去。
“二弟,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手里拿着的是啥?”沈大目光落在沈启民怀里抱着的瓶瓶罐罐上,他虽然不识字,却也能认出来其中两罐比较大的是麦乳精,眼里不免带上些许垂涎。
沈启民边走边说:“我领导送的麦乳精,这是水果罐头,肉罐头。肉罐头味道不错,等会儿我开一罐给你们尝尝。”
听到肉这个字,沈大哥的嘴里已经开始分泌出口水,脚步都跟着加快不少。
沈家人已经在堂屋坐着了。
沈启民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的饭菜时忍不住皱起眉头。清汤寡水占了一半的红苕稀饭,一盘土豆丝一盘凉拌黄瓜,这菜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寒酸,毕竟以前每年回来的时候沈母都会买不少好菜回来。
陈小秀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说道:“那个老二你别嫌弃啊,自从妈不在,咱们老沈家现在只能吃这些东西了……”
“妈被留钱给你们吗?”沈启民问。
沈父皱着一张老脸,解释道:“你妈攒下来的钱不知道被谁偷走了,没人在家,报警也抓不到人,咱也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沈启民闻言有些羞愧,打开自己带出来的肉罐头,“对不起爸,是儿子不孝顺,这是我战友送的肉罐头,你们都尝尝,要是不够我再去拿。”满心愧疚的他瞬间就将刚才想的,要把剩下的罐头拿去姜家的想法给抛在了脑后。
家人都在吃苦,他却在医院里好吃好喝养了两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开了俩肉罐头和水果罐头,原本有些沉默的气氛突然就好了起来,沈大沈三拉着沈启民聊天吹牛,而陈小秀两个儿子跟几百年没吃过肉似的筷子一直往肉罐头里伸过去。李翠的儿子才一岁半吃不了肉罐头,接过沈启民递来的麦乳精泡了两碗。
其中一碗给了沈梅。
陈小秀见老二家的拿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心里馋得不行,心里做出决定,一定要劝老二离婚!没离婚老二还会想着妻女,等离了婚老二肯定只会想着家里人才对!她一定要动员全家人一块儿去劝老二离婚。
于是好吃好喝的吃过晚饭后,陈小秀就开始拉着自己丈夫以及老三家的还有沈父一块儿商量该如何让老二离婚。其他人对这个决定都没意见,毕竟他们也想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
所以沈家人开始轮番上阵去劝沈启民离婚。
沈启民从一开始严肃拒绝,到沉默不语,到内心动摇这期间也不过是两三天时间罢了,足以看得出来家人的态度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这三天时间他每次想出门都会被沈家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困在家里,就是担心他出门后听说姜如安混得太好舍不得离婚。
“老二啊,要是你妈在这,肯定也会劝你离婚。”沈父抽了一口沈启民带回来的烟,父子俩蹲在屋檐下一期抽着烟,烟雾缭绕遮挡住沈启民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
沈启民猛地叼住烟吸了一口,沉默片刻沙哑着声音说:“离、离婚。”
沈父抽烟的动作顿住,偏过头看向自己二儿子,问他:“想通了?”
沈启民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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