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金之方高阳惊诧:“嬷嬷,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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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方才听了小丫头讲明缘由的蔡嬷嬷却死活不肯起来,反而磕头道:“县主,你若是还顾念老奴伺候了你一辈子,便听老奴一言吧。”

“……”

县主伸出去搀扶的手顿住,沉默一阵之后,她对着丫头们摆了摆手。

阳光自五彩的琉璃窗子折射进来,衬得这幽长的花厅越发寂静。

蔡嬷嬷抬起一双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小主子的膝头。

当年主子刚刚成为不安羞怯的新嫁娘,自己也如此安慰她。一转眼一切都变了,剩下的也只有她这把老骨头。

“奴婢一把老骨头,浑身是病,却还想多活两年,看着县主您……”

“您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怎么就了无生趣?”

高阳静静地注视这红裙上繁复精致的纹路,长睫轻轻颤动。

蔡嬷嬷怜爱地抚了抚她头上的珠翠步摇,继续道:“那常家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可如果真有令县主痊愈的本事,老奴舍去一张老脸,巴望地去求她还来不及。如今人家主动上门,姑娘为何不愿意?”

正是满腔愁肠被牵动的时刻,蔡嬷嬷感慨之下也顾不得规矩,唤出了一声当年高阳尚在规格的称呼——姑娘。

红妆釉丽的女子当即便红了眼圈,再也忍不住自己积压已久的不甘:

“嬷嬷,我还是恨!恨那些人!”

“为何明明是那等奸夫淫妇做了错事,世人却偏偏指摘的是我?”

“就连母亲,也不愿再见我一眼……”

“好姑娘,好姑娘……”蔡嬷嬷老泪纵横,“您没有错!”

“老奴日日盼着您醒过神来,再也不叫那等贱人逍遥!”

……

嘉山书院个个画风诡异的师徒四人慢悠悠地铺开摊子之后,留在常家村的常瑛也没有闲着。

眼下常家的香料生意逐渐上了正轨,平日里大大小小的活计自有常父常母与喜鹊,领着妇人们做的有条不紊。常瑛便静下心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之于复刻前世的千金方之上。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花木香材与前世并无差异,可接触的日子久了,竟也出现了许许多多常瑛前世并未见过的植物。

为保这香料做出来的效果可以控制,她在几十种原料之中不断调试比例。甚至于背着吴氏,偷偷以身涉险,拿自己实验了一番。

纵使小姑娘是个中行家,有意控制着实验香料的分量,几日下来也觉得自己头昏脑胀,面色不佳。

吴氏虽不曾干涉闺女的一举一动,可见她精神不似往日自然担心。见着女儿出来,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阿瑛,你这是这么了?”

“娘我没事。”常瑛努力扬起一个笑,疲惫的脸上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却闪闪发亮,“千金方成了……”

“果真?!”吴氏地脸上现出喜色,由衷地为闺女高兴。

“那是自然,县主的病症危急,再经不起半分拖延。明日一早,我便再去登门县主府。”

“是是是。”吴氏赞同地点头,“郑家的事情村人都说是他家惹上了县主大人,这般算起来,县主对咱们有恩情。”

顾忌赵夫子生前之事牵涉过大,常瑛并未告诉家人。此次以千金方换县主出手相帮,更是只有她一人知晓。

无论成与不成,都要孤身前去了……

一夜无梦,鸡鸣时分常瑛便匆匆起身,背上自己的小箩筐去了县城。

春寒料峭之中,她白皙的脸颊之上倒热出一点红扑扑的云,鬓边的发丝调皮地洒落了一缕在颊,乌黑如墨的眼睛顾盼之间别有一股勃勃生机。

踮脚叩了叩县主府的大门之后,小姑娘不自觉捏紧了手指。

虽渴望迫切,却实在不知,高阳县主这次会不会再来见她。

如果,如果这次再不成功……

便只能再次失望而归了不成?

她开始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宏伟的朱漆大门,可迟迟没有动静之后,她不得不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双脚,坚持在县主府外徘徊。

午间的日头渐渐高起,可照在人脸上却没有甚么热量。方才走路获得的热量渐渐散去,让她整个人都渐渐手脚冰凉起来。候至未时,常瑛饥肠辘辘之余,逐渐失了耐心。

再次回头瞧了瞧紧闭的大门之后,她缓缓转过身去,沿着那门前的台阶逐级向下,青色的衣袂渐渐消失在人.流中。

——忽然,身后传来一人焦急的呼唤声。

“姑娘!”

“常姑娘,请留步!”

常瑛顿住脚步,诧异地回头。

宝篆跑得粉面上出了一层薄汗,鬓边的步摇左右颤动,显然是一路抢着时间过来。

看见常瑛停住了脚,她长舒了一口气,快步行至小姑娘面前,极为有礼道:“姑娘,是县主派女婢来向您取药。请恕奴婢办事不利,让您久候。”

高阳县主古怪又别扭的脾气常瑛也见识过,知道她这话多半也是再为主子开脱,便也没有戳破。从箩筐之中掏出瓷瓶之后,她郑重地托付在了宝篆的手中:“这便是那日我向县主提及的千金方。每日在县主就寝之前点在博山炉中,燃足四个时辰便可。”

“想来一月之间便可略见起色,介时我便再度前来,以便斟酌调整方子。”

宝篆由衷地替主子高兴,朝着常瑛连声道谢:“多谢姑娘菩萨心肠,肯相助我们县主。”

“谈何至此,是我有求于县主才是。”

千金方虽珍贵,可与屡次救她的赵恪亦不能相较。

只要赵家能够真相大白,洗脱冤屈,也不枉她千辛万苦忙这一场……

思及此处,小姑娘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临走前吴氏的嘱托。

原本最疼她这个小女儿的娘亲,在得知常瑛要再度进城之际,第一反应竟然给她塞了一大包东西,要她去给赵恪带上!

常瑛不满地鼓了鼓脸颊,终究还是任劳任怨地朝着嘉山书院的方向走去。

原本寂静的书院中忽地便传来范大成的大嗓门,一路自院外呼啸而过,让人不得不怀疑,他那圆滚滚的身材如何会有这般惊人的速度。

“阿恪!阿恪!你媳……”

看到赵恪冷然似刀的眼神之后,他卡在嘴边的“媳妇”二字忽地卡住,只得指了指门外,干巴巴道:“就上次那个漂亮姑娘,她……她来寻你……”

高瘦少年腾地站起身来。

随即,范大成便看到了自己这个一向淡定从容的同窗,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毫不迟疑地丢了手中的笔,快步便朝门外去。

他啧啧地摇了摇头。幸亏他范小爷大度,不会计较赵兄这重色轻友之举。

宋先生囊中羞涩,便格外抠搜。嘉山书院本就不大,可没想到自厢房到书院大门那几步路,竟叫赵恪走得无端端急迫起来。

几日不见,他只能强压着自己不去想那小小的常家院子,如今听说常瑛来了,可怎么还能忍得住。越过影壁与小姑娘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耳垂便开始无声地充血。

第30章 尊师重道原本迫不及待的少年却因为脸色发烫,一时之间忽地狼狈起来,道出一句“阿瑛”,脑中便空白一片。

笑眼弯弯的小姑娘倒没在意太多,高高兴兴地给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又照着吴氏的吩咐,挨个儿把自己爹娘哥哥千叮咛万嘱咐她的话,给赵恪带到。

无非是保暖添衣、不要顾惜银钱、盼着赵恪回家之类的家长里短……

听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之后,赵恪却不由皱起了眉:“阿瑛,你便没有什么话同我说吗?你这几日做了什么,脸色为何这般差?”

在事情尚未有进度之前,她并不想先把自己再登高阳县主府的事告诉赵恪。生怕给了他希望之后又落得一场空空。

只好半真半假道:“没什么,不过是最近复刻香方,一不小心便忘记了时间。今日阿娘派我来看你,让我还没来得及用饭呢……”

这话的本意是为了岔开话题,好叫赵恪不再纠结于此事,自己也能功成身退,自去这松阳县城寻摸些好吃的。却没想到听了这话,赵恪反倒是拉住了她的衣袖。

“书院中亦有灶间,你且在此歇一会便是。”

“怎么,你要为我下厨不成?”常瑛打趣他。

“我懂些皮毛而已,阿瑛不嫌弃便尝尝吧。”他这话与身上满是墨香的书卷气略有不搭,常瑛未免有些狐疑。

没想到猫在影壁之后偷听了半天墙角的范大成一下跳出来,热情中带着一丝谄媚地凑到了赵恪跟前:“赵兄,能顺带给我添上一份点心吗?辰时落进肚子里的那点饭食,这会儿早没啦……”

他生得圆滚滚之余更显白净,此刻委委屈屈地抱着肚子,倒真有些不谙世事的可怜模样。

让常瑛莫名地想起来那可怜巴巴的大狗狗,特地求了赵恪一句:“阿恪,多做一些。”

范大成喜笑颜开,捧着一张太阳花似的脸蛋,转而便巴结起了常瑛。

他话痨属性点满,一时之间巴拉巴拉地拉着常瑛说个没完,让一旁略被冷落的赵恪一寸一寸地黑了脸,只得背过身去了书院灶间,默默背诵了一遍又一遍宽宏大量、温良恭俭……

总之,他才不是争风吃醋……

偷偷睇一眼不见心不烦的赵恪,范大成缩了缩脑袋,不知为何脊背有发凉之感。虽不知缘由,可这小子敏锐的神识却反应飞快,一边迎常瑛进门落座,一边便开始吹他赵兄的彩虹屁。

这嘉山书院不来不知道,一来才发现,当初宋夫子囊中羞涩之下说的话委实不大靠谱。这里可课业虽轻省,但是生活条件之艰苦,让从小便娇生惯养的范大少爷目瞪口呆。

譬如他那抠门的师父,竟然连洗衣做饭的老妈子都没有招一个。第一日与三个徒弟面面相觑了半晌之后,竟然自己撸起了袖子,钻进灶间了煮了一锅半生不熟的糙米饭。

范大成当场便想连夜跑路,打包走人,可是想想家中老爹的大板,到底还是不敢,委屈地含了两包泪。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人站出来,解救了尴尬挠头的宋先生和一脸上当受骗的徒弟,是多么的可贵可爱啊!

没错,这身负庖厨之艺的人,便是赵恪。

并且他这赵兄做饭,不仅没有半生不熟,而且口味调和极好,直叫饿了一天的范大成捧着饭碗直呼过瘾,从此便由内而外地佩服起自己这位赵兄。

只可惜赵兄做饭每每将食材拿捏地精准无比,导致他这胃口略大些的师弟每每不到吃饭的时辰便饿得有气无力,捧着自己咕哩咕噜的小肚腩暗自忧伤。

不过他多少是个乐天派,今日沾了常瑛的光吃了顿加餐,足够高兴上一整天了。

听完范大成眉飞色舞地讲述,常瑛不禁被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只因她自己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厨艺废柴,到还真想见识见识赵恪被自己亲娘夸,又被同窗赞不绝口的手艺。

她脚步轻轻,悄没声地溜进了书院厨房,借着那一扇木窗掩饰,偷偷地探出小脑袋歪头观察。

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的烟火气,为保这烟熏火燎不会侵染了衣衫,赵恪特地系了临时准备的围裙在腰间。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模糊边界,他显然生得了一副好骨相。正在抽条的身体修长纤薄之余却不显羸弱,腰间那粗糙的围裙带子松松系起,弯腰低头之间,更衬得他腰似韧柳,气有清华。

纵使身着那灰扑扑的围裙,身处这烟雾弥漫的灶间之中,依旧足够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常瑛不争气地抽了抽鼻子,打算再偷偷摸摸地看上一会。

身后却忽然传来脚步声,担着一担柴过来的陆青书声音冷淡:“常姑娘,请让开。”

小姑娘被吓了一条,清亮的眼神回望过去,却发现这人一声不吭地放下柴之后转身便走,根本都没有多分她一个眼神。

竟还有比赵恪还冷淡几分的人?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好似蝶翼,身后却忽然传来赵恪的声音:“阿瑛?”

完了,被发现了……

好似她每次想背着赵恪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总是会被残忍地抓包。

少年以为她是腹中肌饿,等得急了,淡淡扫一眼地上新出现的柴堆之后,随即递了盘桂花糖酥给她,语调柔和:“面这便好了,且吃块糕点垫一垫。”

常瑛心虚地接过碟子,见赵恪好似没有在意自己偷偷看他,便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咬了那糕点一口。

酥脆的外皮牙齿轻轻用力便在口中化开,露出内在柔软的内心,绵绵地缠绕在舌尖,使得桂花的香气缓缓蔓延开来,久久流连不去。

惹得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三下五除二地便把这窄窄的一块全部吞入腹中。

赵恪见她吃得高兴,眉间同样染起了些笑意。

伴着袅袅蒸腾而上的水雾,范大成期待了半晌的加餐终于做好。他也不要赵恪出声提醒,自觉地抱着碗便进了门。笑得一张脸好似白面包子一般,不多不少地生了十八个褶子。

冷眼瞧他高高兴兴地捧着碗出门之后,赵恪一反方才袖手旁观的冷淡,反倒是生怕常瑛烫着一般,拦了她不要碰那冒着热气的面,只管去堂上等他便是。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下肚,整个书院都好似满足地拍起了肚皮,暖意融融之间又叫人意犹未尽。

常瑛从未想到过赵恪还有这般的手艺,瞧着他的眼神越发像是捡了宝一般,同范大成般一脸崇拜。

时人爱茶,饭后总少不了饮茶养胃,赵恪办事素来心细如发,早便在炉火之上温了暖胃散寒的枣茶。以手背轻轻试了试温度之后,这才垂着眼帘,送至了小姑娘的案前。

主位上传来不悦的“哼”声,宋先生盯着自己这大弟子,朝着那陶壶一努嘴,示意赵恪尊师重道。

第31章 减轻余毒陆青书做杂活,早便收了碗筷去灶间,范大成最害怕这老头唠叨,早便找了个借口溜走。此时倒也只有赵恪,不得不认命地拎了陶壶上前,给自己这位便宜师父斟满了水。

小姑娘捧着手中热气腾腾的香甜枣茶,灵气四溢的大眼睛在宋先生与赵恪之间来回望了几圈,自然看的出来,她这死马当活马医的师父找的还不错。

最起码,能让赵恪如普通少年一般情绪外露的人,她见到的可不多……

申时将至,正月里天总是短,常瑛看过赵恪适应的不错之后,倒也能放心地去找吴氏交差。便也不再多留,与送她出门的赵恪一前一后地出了书院的大门。

身后连连挥手,差点没有洒泪相送的范大成说出了自己最朴素的期望:“常姑娘,你多多来看赵兄便好了……”

他何止能吃饱饭,竟然还有赵兄亲手做的桂花糖酥吃!

宋先生被他这没出息的表现气得直揪他耳朵,把这丢人徒弟领回了屋内。

角落处那气质有些沉郁的陆青书,瞧着这活宝的模样也多了些无奈。

常瑛笑眼弯弯地朝被抓回去的范大成挥了挥手,江湖大哥似得拍了拍赵恪的肩:“我瞧着宋先生的书院极好,正是为你天造地设一般。阿恪你要学学范大成,多笑一笑。”

“不过今日一见那个姓陆的师弟,倒比你还闷上几分。”

自觉替她背着背篓的赵恪一路将她送至城门,好脾气地一一应了小姑娘的话痨。

赤色夕阳之下,少年的侧脸彷佛镀上了一层昳丽的霞色,专注的眸子好似由南而至的春风一般,轻而易举便可在这冰雪未融的季节里送来春日里的万般温柔。

直到那赶着牛车的老翁逐渐消失不见,他这才回身,回到那静悄悄的书院中。

宋先生年纪渐大精力不济,混日子的范大成更是不可能挑灯夜读。厢房之内,便只有陆青书一人抱着书卷坐在那一盏如豆的灯火之下。

冬夜寒凉,冷得他唇边都泛起了青色,却还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瑟缩。

赵恪缓缓走至近前,拨了拨炉子燃起碳来,提起那陶炉给他续了杯热水。

这人惯是一副孤郁做派,可惜潦倒三年之后,赵恪身上早没了那不合时宜的少年意气,对陆青书那若由若无的敌意也只当是一笑了之。

自从高阳县主收下千金方以来,日子又接连过去了十余日。眼见得正月的尾巴便要没了,县主府那处却迟迟没有送来什么消息,常瑛心中捏不准高阳县主可否需要调整香方比例,便不得不再次登门探望。

这次的门房放她进来得极为痛快,几乎是一路谄媚地领着她朝内院而去。判若两人得态度叫常瑛都忍不住皱眉。

从前绿芜一事便可以窥见县主府的丫头仆从乱象,如今连小小的一个门房都有如此拜高踩低。再配上一个死活不肯治病的高阳县主,这高门深户真是叫她琢磨不通。

摇了摇头之后,她随着前来接引的小丫头一路向前,再次在洗濯堂之内,见到了高阳县主。

素来妆容釉丽,红裙裹身的高阳今日装扮大大不同。

一身衣衫慵懒宽松、颜色素淡不说,脸上竟也未施脂粉,蜡黄的脸色堪堪褪尽,被那顶狐狸毛昭君套一衬,竟显出写与往日不同的风流西子之美。

仔细地观察了她的日渐好转起来的面色之后,常瑛原本提着的心便放下去了一半。

看来她所料不错,千金方对那被麝香之毒伤了身子的女子有奇效。

高阳如今又何不是身轻体畅,不过短短半月,她根骨之间累积的那些沉疴旧疾便日日轻过一日。每日夜间亦能安枕无梦,盗汗无力的症状也日复一日的减少。

乍一尝到这久违的通体舒畅之感,使得她见着小姑娘时,一张芙蓉面上便盈满了笑意,遥遥便招呼道:“阿瑛,快来坐。”

满头银发的蔡嬷嬷心中好似大石落地一般,特地从屏风之后出来,给这常家的小娘子奉上了一杯上好的银毫。

她本是定康侯夫人身边大小伺候的侍女,后来又成了高阳县主的奶嬷嬷。虽是名为主仆,可在这县主府的地位与寻常官家的老太君也不差什么,是久不做这些端茶送水之类的杂事。

可如今这一本茶奉给常家姑娘,她这把老骨头是心甘情愿。

天知道她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姑娘一日消沉过一日,是何等痛心。幸而遇到了个常家姑娘,手段好似能够通神一般,一份平平无奇的香料燃起来便让县主的精神逐日见好。

而今的蔡嬷嬷,莫说仅仅给常瑛奉上一杯茶,便是唤这小丫头一声姑奶奶也愿意。

虽说她真心实意,可常瑛哪里敢这样劳烦如此一位两鬓如霜的老太太?

急忙起身谢过她的这杯茶,这才在那宽大的交椅之上坐实,细细询问起高阳县主近日的感受。

笑看这一老一少还礼半天的高阳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重,见常瑛发问,便对着侍奉在侧的宝篆一摆手。

早有准备的宝篆生怕自己说的不详尽,恨不得连县主今日吃饭吃了几粒米都数得清清楚楚:

“姑娘,那日奴婢取回千金方之后,当夜晚间便给县主用上,子时便发了一场汗……

一连使用七日过后,主子两颊添了不少血色,白日里的精气神亦好些。

直到今日足足用满了半月,县主再也没有过呕血之症,奴婢梦中不敢相信,千金方竟有如此神奇之处!”

这姑娘越说越激动,惹得高阳县主忍不住拍拍她的手,安抚了一下自己这位小侍女。

从前她自觉此生无望,昏昏沉沉地过一天便算一天,时不时便要呕血一场,只等着终老于这荒僻小城,草草掩埋尸首。可如今身子不再虚乏疼痛,精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昏沉易怒,她才终于知晓,康康健健地活着是如何美好难得。

如今,就算常瑛告诉她千金方不能延续她稀薄的寿命,高阳也要向她再求几个月的药,让自己舒舒坦坦地走完最后这一段日子。

挥退满室伺候的丫头之后,花厅间便只留下了赵嬷嬷与宝篆,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常小娘子为主子诊脉。

“……怎么样?”蔡嬷嬷与宝篆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常瑛替县主把脉的手,见她收手起身,急忙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常瑛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主仆三人这个好消息:“县主体内因麝香过量的余毒已经渐渐减去,千金方可照旧使用,除此之外,还要积极延请名医前来保养身体。”

“只是……”

她此话一顿,一下便揪住了蔡嬷嬷与宝篆的心神,使得二人手上的帕子不自觉便捏紧,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常小娘子。

第32章 掌妙仪坊“千金方与名医保养可以以药力缓解县主的病症,可并不能根除麝香之毒。县主想要如寻常女子一般,我还需再想想办法。”常瑛皱眉沉思。

高阳县主声音滞涩,有些艰难道:“什么叫,根除如寻常女子一般?”

“月事如常,生育无碍。”

——什么!

这下在场的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您……您是说,县主她膝下还能有孩子?”

高阳县主方才伸出来搭脉的手臂紧紧地握住了常瑛的手腕,好似救命稻草一般。小姑娘反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我曾听闻有香名为振灵,有生死肉骨之效。虽有夸大之嫌,但我愿为县主寻出,重新复苏县主枯败的根基。”

“还望县主心中不要郁郁不畅,坚持保养身子,假以时日,终会有恢复如常的那一天。”

“……”高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眸中的泪意,一滴滚圆的泪珠自眼眶中落下,咚得一声砸在她的裙摆上。

犹带泪花的眼睛半是狂喜半是激动地盯着蔡嬷嬷,喃喃道:“嬷嬷,您听见了吗?我的身子有救了!我的孩子……他能再回来?”

状若癫狂的三言两语,却无端地透露出她这些年退避松阳,聊此残生的心酸往事。

常瑛默默后退了两步,看着主仆三人一同眼底皆是泪花闪闪,心下也多少明白了县主这些年郁郁寡欢的原因。

因人故意投放的麝香之毒,她不仅彻底伤了身子,当时犹在腹中的孩子也化作了一滩血泊。

小姑娘心下触动,望着这曾经的金枝玉叶肩背单薄,满腔复杂的情绪更是忍不住化成一缕轻不可闻的叹息。

从第一次被对她好奇的高阳县主请入府邸时,她便看出了这位身份高贵的县主身子早有旧疾,不过是强行那浓重的脂粉掩住蜡黄的面色。

可贸然干涉高门大户之间的仇怨,好似撩拨岩壁上的藤曼,稍不注意便是自身难保的下场。故而她选择了沉默……

乃至于知晓县主仗义出手,收拾了郑家,常瑛也只是送给了嗜好香料的高阳县主一张藏春香香方。

这次愿意登门出手,竟还是为了有求于人。

细细想来,倒真是叫她愧疚不安,总觉得自己有负于这个一片赤心的高阳县主。

罢了,此后无论赵家的事成与不成,她都会尽己所能,早日复刻出振灵香香方,好还报自家落魄之时县主肯伸手搭救的恩情。

哭够一阵的高阳积累的情绪渐渐疏散开来,见常瑛不欲多留,急忙拿帕子胡乱拭了拭泪,起身拉了她的手:“阿瑛,你且留步!”

“前些日子你为我所制的千金方,不仅所需的香料与药材价值不菲,一张神乎其神的香方更是无价之宝。”

“这次的振灵香既是传说中的物事,所需所耗想必更加巨大,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小丫头自掏腰包?宝篆,快快打开府库,为常姑娘去取一匣金来!”

一匣金便是五十两,换成她娘的银元宝,便是足足一百个。

含泪算一算她家那点稀薄的家底,常瑛再次被高阳县主这一掷千金的气魄酸得说不出话来。

可羡慕归羡慕,她到底是求高阳县主为赵家翻案,怎么能够安心收下这五十两金?

“振灵香所需药材皆需慢慢寻访,假以时日一点点尝试,民女倒真不需这么些银子,县主不必如此。”

一头白发的蔡嬷嬷笑着拦住宝篆,嗔怪主子道:“姑娘,寻求香料药材是个耗费人力物力的活计,哪里是区区银子便能解决的?咱们这两手空空地等着常小娘子出力,也忒不负责任了点。”

“以奴婢看,不如把妙仪坊的库房钥匙交给常小娘子,那好歹也是个百年老铺子,常小娘子也能早日凑齐振灵香的药材……”

“善哉!”县主再次在自己那一堆铺子中划拉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找到了妙仪坊的那把黄铜钥匙,不容拒绝地塞到了常瑛的手里;“这下可不容阿瑛拒绝。”

“此后县主府的那点子入股便归了你。不许不同意,不然,我便真把你当成如意楼的人了!”

小姑娘被塞了个猝不及防,哭笑不得地看着主仆三人生怕她反悔一般,急匆匆地把她送了出门。

低头瞧瞧手中那把泛着金光的黄铜钥匙,她恍若梦中一般。自己,这便成了妙仪坊那条船上的人?

徐掌柜那头,可不得围着她家哭上三天三夜?

几次接触下来,小姑娘早把那个两撇山羊胡子的老头摸得清清楚楚,故而三日之后,一早起来在自家的院门口看到徐掌柜那辆青蓬马车,她真的是毫不意外。

照例笑眼弯弯地朝徐掌柜问好之后,山羊胡子的老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急切,耷拉着眉毛上前道:“我的小姑奶奶,咱们去岁不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吗?”

“怎么这才过去了半年,您就反悔去了妙仪坊呢?这可叫我怎么守下来这份祖业,到真不如投了井好!”

他半真半假地哭嚎了两声,被常瑛嫌弃地避开:“从前如意楼与妙仪坊因县主府相争,如今想必你也知晓县主是妙仪坊的背后靠山。金尊玉贵的高阳县主这座靠山压下来,你自己不想办法抗衡,怎么还求上我来了?”

徐掌柜又何尝不知自己的处境,可惜常瑛年纪虽小,却每每有急智可扭转乾坤。他病急乱投医,实在是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小姑娘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院子里刚刚生出一点鹅黄花苞的迎春,眸间闪过一丝狡黠。

高阳县主既然肯把半个妙仪坊白白送给自己,做了如此大的一份人情,她倒不如也顺水推舟一番,好叫徐掌柜这个奸商也出一出血。

毕竟,她可没忘记这老头加价十倍,暴利售卖常家香品之事……

“如今如意楼要求生路,只有一条路。”

“带着一半地契,投入县主府门下便是。”

“从此之后您便于妙仪坊平起平坐,我常家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照旧如数供应香品,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便是。”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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