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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表里不一

覃晓生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地喘着气。眼前所见，是轻扬的床幔，是他的床榻，是回到现实中的自己。

濒临死亡的感觉犹在，但一声声的心跳又在告诉他，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他偏头看了一眼屋内的烛火，忽觉这烛火就像是他行刑那日悬在空中的烈阳，灼热且刺目，刺得他双眼染上一尾红色，如残阳一般。

临死前挥之不去的痛苦与酸楚，丝丝绕绕，清清楚楚。

上一世郑扬对他的决绝，对他的残忍，对他的恳求视若无睹，以及对他的不信任。

字字句句，凉薄如冰。

他都想起来了。

所有他忘却的曾经。

都想起来了。

覃晓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目光空洞无神，那些如潮水崩塌的记忆已然占据了他的所有世瑜。

他颤抖地手掌覆上心头，感知着依旧怦然跳动的心脏。

忽然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

因为上一世的种种，这一世的郑扬或许并非对他真情示意，如此三番四次地出现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纠缠不清，让自己心甘情愿被套上情感的枷锁，只是为了监视自己，监视他这个上一世的通敌卖国贼，让他不再“重蹈覆辙”。

可是，郑扬应是不知道的。

他是覃家的人，是离阳人，身上还留着离阳皇族的血脉。

无论他做不做那通敌之事，只要他身在青云，那就是“通敌卖国”了！

想到此处，覃晓生忽觉心冷不已，他不敢再想下去，不敢去想若是郑扬得知他离阳人的身份后会如何看他，如何对他。

真相都是血淋淋的，是残忍的，是剜心刮骨的。

他是有前车之鉴的。

前车之鉴。

是啊，无论如何，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在阿爽换了新茶进屋的时候，见覃晓生发丝微乱，双手紧抓住被褥呆愣地坐在床上，以为覃晓生是被突然的得知的消息恍惚了心神，忙将茶壶放在一旁，快走了过去，“三少爷，你没事吧？”

覃晓生并没有看他，原本放空的眼眸忽然聚神看向了房门方向。

他的感知素来敏锐，无论是上一世身为一国将军，还是这一世身为纨绔浪子，周遭的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警觉。

“阿爽，门外有人。”

阿爽也立刻警觉起来，同样看向房门方向，“我去看看。”

自打他跟着三少爷以来，从来就没人半夜来过三少爷院里。

此人踏月而来，悄无声息并未引得府中守卫注意，由此可见其功夫高深。

阿爽拿了佩剑，拔出剑刃小心地向门外走去，覃晓生也立刻穿好了鞋袜，拿起佩刃跟了过去。

房门打开。

两人心中的不速之客正毫不避讳的站在那里里，视线掠过阿爽，落在覃晓生的面上，春风拂面微微一笑，眼底深处都是一日未见的温柔与思念。

阿爽忙收起了佩剑，悚然行礼，“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何以……”

何以这么晚像个贼人似的来此处？

当然，这后半截话阿爽只能埋在心里，不能直言。

“我与你家少爷有事要谈，你先下去吧。”郑逸尘跨步进了房门，径直朝覃晓生走去。

在他眼里，此时的覃晓生虽然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憔悴，但想想大致是因为自己有些事情做的太过的缘故，也没做他想。

阿爽知道燕王世子素来和自家少爷交好，便也不好留在房里多做打扰，告退出了房门。

没了旁人在，再加上刚尝过荤腥，郑逸尘面上也没了方才的威压。

他直接过去将神识依旧有些恍惚的覃晓生揽近了怀里，贴着他的耳垂呢喃，“一日未见，可有念我？”

吐纳之气缱绻温柔，但覃晓生听着却是让他全身都不舒服，郑逸尘此时的所言仿佛那磨刀声，声声都会要了他的命。

覃晓生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强压着心里别扭不适感与郑逸尘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不敢看他，只能闪烁其词，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怎么来了？还学我翻墙？倒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

郑逸尘轻笑，觉得此时覃晓生冷冷淡淡揶揄他的模样可爱至极，完全没有想到不过一日，眼前这人对他的感情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郑逸尘再走过去，主动从覃晓生身后环抱着他，下巴抵在覃晓生的肩膀处，细嗅着专属于覃晓生的气息，“今日一直在宫里忙着春朝会的事情，皇上宴请乌田少姜，我也是一刻也抽不开身。在将石沫子和姜策送回驿馆之后，也近深夜了。还未及更衣就来见你了。”

覃晓生微微低头，眼角余光撇着郑逸尘的衣袍，那是一件世子服，有着蛟龙纹路，不久之后，这件世子长袍便会换成一件亲王服。

一件他跪着抓也抓不住的亲王服。

覃晓生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毫无痕迹地拨开了郑逸尘环着他的手，转身对他说：“既然没更衣，就更了衣再说话。”

覃晓生一边说，一边朝衣柜走去，他打开衣柜门遮掩住自己，深深吐了口气，待自己矛盾且紊乱的心绪缓和了些，才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款式简单的衣裳，“这件衣裳我穿起来大了些，你就将就着先穿着吧。”

郑逸尘接过覃晓生递来的衣裳，抬眼细看，这才发现覃晓生自他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后，就再没有与他正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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