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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烈火（上）

火势自正厅蔓延开来，愈烧愈旺，像是一只巨大凶狠的猛兽，将爪牙伸向周边各处。空气中满是烧焦的气味，浓烈的黑烟滚滚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

而此时虞昉正歇在偏厅。

两人飞快地冲了下来，朝着火势凶悍处跑去。庄子里乱成一片，来往者个个面色焦急，手里或提着桶或拿着盆，着急忙慌间水竟洒了一地。

“谁将正厅的门给锁了！谁放的火！大少爷和几个长老全在里头！究竟是谁！”

“都让让，先将门撞开！”

“这火究竟是从何而来！是谁放的火！”

“水来了！水来了！快让开！”

“大少爷！大少爷！先救大少爷！”

......

许定恒咬紧了唇，这一声声嘶吼混杂在一起，闹得他头疼，忍不住身子一颤，放慢了脚步。

裴瞻顿时察觉到异样，连忙俯身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许定恒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无碍——可就在下一刻，他脑海里蓦地翻涌而起十年前的那一场烈火，也是如今日一般，冲天的烈焰几乎要将这墨色浸染的天幕烧个窟窿，周遭的哭喊声、呼救声、叫骂声交织成群，像是汹涌秋水般挤入双耳。

“你先去救虞昉。”许定恒揉了揉额侧的穴位，闭上眼，“我自己缓一缓。”

裴瞻心头一顿，眸光躲闪间不由得点了点头。

裴瞻迈步往前，朝着偏厅奔去——还好火势集中于正厅，虽往这边涌来，却未成气候，若来得晚些，说不定就要受波及了。

“你是谁？在此做什么？”一家仆神色慌张，与他撞个满怀。

“我是虞谷主的弟子。”裴瞻一把将其推开。

“虞谷主？”家仆皱了皱眉。

此时林笙也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山奈。

“林尊主！”

林笙见他来了，才长舒一口气：“快去。”

“是。”裴瞻踏步上前，飞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裴瞻吁吁然喘着气：“谷主！”

虞昉像是刚醒，坐在床上，之前拿的书掉到了地上。伤口还未好全，只一件单衣在身上，他也不敢下床。

“外头起火了么？”虞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裴瞻脱口便问道：“你怎么还这般镇定？”

“还没烧过来呢，怕什么？”虞昉拿起枕边的书，“而且，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裴瞻怔了怔，刚想开口，虞昉却伸出了手，唇角微微勾起：“之前是我救了你，如今也该你救我了。”

这句话重重地落在他心上，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他握紧了拳，上前一步，将虞昉抱起。

“我知道你回来救我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就算你没来救我，我自己也能也逃得出去。虽说胸口还是有些疼，但我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要是这点伤都忍不了，那也太过矫情了。”虞昉嘴里念叨个不停，“今晚这火势来得蹊跷，我依稀听到外头说什么正厅的门被人偷偷上了锁。我猜是陶景谊贼心不死，买通了人上锁放火，就赌这一把老天会否眷顾。”

裴瞻抱着虞昉快步出了门，空气中尽是烧焦味与烟熏气，引得他不禁皱了皱眉。

“现在去哪儿？”

林笙淡淡道：“去你房里，那边安全。”

“是。”

一路上虞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猜想，而裴瞻却全程眉头紧皱。

“你总皱着眉做什么？额头上跟被劈了一道沟壑似的。”

“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话？之前不是还说困了么？”

虞昉含笑道：“方才小憩片刻，现下精神了。我这么些天窝在房里无聊得很，你也不来陪我解闷，这下才说几句话你就嫌我烦了？”

“弟子不敢。”

裴瞻将虞昉带回了他的住处，林笙则被陶景诺派来的小厮给叫走了。

虞昉环顾四周，不禁眉心一蹙，略有嗔意：“你怎么住在这儿？”

“有何不妥？”

虞昉坐到床上，目光又细细地扫了一圈，问道：“这么窄的床、这么暗的屋子，你也住得惯？”

“不过是夜里容身的地方罢了，有何可挑剔的？”

虞昉摇了摇头：“实在委屈你了。”

“我从前睡过牛圈、躺过路边，甚至在破庙里为了抢几根干草与莽汉大打出手。如今能有遮风避雨的住处已是万幸，谈何委屈？”

虞昉怔了怔，再开口时声音弱了许多：“今夜你我就挤在这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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