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精灵

冰冷浓重的雾气在空旷的神殿中弥漫，敞开的门外红月高悬，他抬起头，繁复华丽的穹顶上悬挂着倒立的十字架，暗红的血液缓缓滴落，他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粘稠的液体在视野中快速放大。

啪嗒——

希维安猝然睁眼，大口地喘息着。

魔法种们很少做梦，而梦境通常会暗示许多事情，他呆呆地躺着，一时半会都没能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倒十字，血，红月……嗯，这是在警告什么？

拥有预言和占卜能力的魔法种通常会更擅长梦境解读，希维安的思维缓慢转动着，他眨了眨眼，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

“醒了？”

克里曼斯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低沉的，空气里全是潮湿的气息，像是刚下过雨，希维安居然生出了一点荒谬的恍惚感。

就好像自己仍然躺在格鲁尔亚的海间旅馆中，克里曼斯推开门，桌子上摆了一袋金镑。

但事实是我躺在克里曼斯的风衣上，安杰拉缩在火堆边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起迷失在了原始森林里，希维安忍不住腹诽道。

他精疲力竭地撑起半边身体，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箍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帮他靠着树干坐下，希维安垂着眼，看见克里曼斯手上有道正在蠕动愈合的伤口。

“你其实可以直接跑掉，”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毕竟洛缪是冲着我来的。”

克里曼斯却在短暂的沉默后回道：“你也可以答应洛缪的交易。”

不远处的安杰拉这才听到动静抬起头，他眼里闪烁着很明显的庆幸和欣喜，站起身往这边凑过来：“你还好吗，我们运气挺好的，那位森林女神似乎救了我们。”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希维安虚弱地扯了扯嘴角，“祂看起来跟魔女是一伙的。”

他说完，稍稍抬起头，安杰拉依然抱着七弦琴，手指上缠着绷带，琴弦崩断了一根，上面染着斑斑血迹。

“你的手……？”

安杰拉只是毫不在意地皱了皱鼻子：“一点点小伤口，只要活着就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他丝毫没有提起自己崩断的琴弦，希维安却想起了前不久才发生过的对话，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我想说，你的绷带缠得有些糟糕。”

乱七八糟缠了一通，甚至还打了个死结。

克里曼斯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我帮他包扎的。”

这还真是不可思议，我以为像冒险家这种高危职业，包扎伤口是最基本的技能，希维安在心底吐槽了两句，忍不住笑了声。

“你自己的手怎么不处理一下？”

克里曼斯哼笑了声，向他展示了一下掌心正在明显蠕动愈合的伤口：“我从来都不需要。”

安杰拉欲言又止地抱着腿坐在一边，一言难尽地悄悄打量着他们。

“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忍不住嘀咕道。

记忆逐渐浮现，希维安握了握手指，力气正在缓慢恢复，“我很好奇，你跟大恶魔做的交易是什么？”

能够获得部分魔法种才拥有的能力，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普通人类能承受的，比如说卖出灵魂，或者是在死后将躯体送给大恶魔。

克里曼斯只是简略地说了句：“这不重要。”

其实话题到这里就刚刚好，王城的所有社交礼仪都在教希维安，不要去逼问别人不想说的话，但鬼使神差的，他的话语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我并不太希望哪天会看到一只找上门的大恶魔，跟地狱进行的交易总是有很多大恶魔不讲信用的例子。”

他说出口便后悔了，克里曼斯的眼神在某刻显出一些很锐利的情绪，他定定地跟希维安对视着，在尴尬怪异到极点的沉默中淡声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希维安飞快地别过头，安杰拉的眼神有点奇怪，看起来欲言又止。

确实，这跟我压根没有关系，做交易的又不是我。

他轻轻咳了声，主动道：“好了，我们应该离开了，祂把我们救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安杰拉附和地点点头，第一个站起身，希维安慢吞吞地扶着树起身，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抗议着，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你要不要……”安杰拉犹豫地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希维安狠狠瞪了眼，又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

也没必要那么拼吧？再多休息一会也没什么关系。

紧接着，他眼睁睁地注视着克里曼斯的手从后面探过来，扶住了希维安，淡声道：“可以再休息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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