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过往与成长

希维安仍然站在原地，疏离而戒备地望着他。

“不用那么紧张，”那个塞西尔说道，“我只是被你扔在过去的那部分不要的东西，跟你的影子结合在了一起，再经由女神的湖水投映所形成的过去的塞西尔，唔，你应该还记得过去的自己有多弱小吧？”

最后这句的确是我会说的话，希维安谨慎地在距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这座神国的黄昏并没有时间漏洞里见过的那么恢宏，天穹呈现出瑰丽的粉紫色，那个塞西尔仰着头，语气轻轻：

“你小时候被关禁闭的时候，就很喜欢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希维安只觉得一阵恍惚，似乎有夏日昏热的风自平原上而来，令人神思恍惚。

他轻轻嗯了声：“透过窗户能看见神迹之城的光柱，笔记上说，那是自由之所。”

“所以你把我丢在了过去，”塞西尔小姐微笑着瞥了他一眼，“可现在的你算是自由的吗？”

“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希维安始终紧紧握着短刀，他敏锐地发现了眼前这个塞西尔的话语里潜藏着未知的力量，“我认为再没有比现在更自由的时候了。”

塞西尔小姐只是安静地微笑着，语气不急不缓：“可你现在被邪神和魔女盯上了，而且，洛缪迟早还会找上门。”

“这能算什么呢？相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

希维安顺着它的视线往远方望去，刀刃划破了掌心，手指间黏腻一片，痛觉终于压过了不断翻腾的负面情绪。

“你如果真的是被我丢弃不要的过去，那就该明白，我丢掉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再捡回来。”

“我当然知道，甚至能够得知你所有的想法，包括你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愿意承认的那一部分，”塞西尔小姐轻柔地笑着，“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聊天？我看是想找机会做点什么。

希维安忍不住腹诽道，脸上同样露出了弧度一致的笑容：“我也很好奇，那片湖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以至于出现了你。”

“嗯哼，”塞西尔小姐自在地在风中舒展腰肢，“你知道吗，影子也是有自己的世界的，在我们这里，一切都被颠倒，我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母亲也还活着，是塞西尔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

“听起来是个美梦，”希维安这么评价道，“所以呢？”

塞西尔弯着眼，柔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交换一下，我来面对邪神，魔女，随时可能抛下你的克里曼斯，而你拥有完美幸福的人生。”

“你看起来知道很多我的事情，说的话也很诱人，但是有一点，你为什么依然穿着裙装？”

影子的世界里总不可能连性别都是相反的。

希维安根本不相信它的话，在与魔法相关的交换中，从来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克里曼斯跟大恶魔的交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克里曼斯交换了什么。

“这只是我的爱好，”塞西尔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由蕾丝编织而成的层叠袖口，“而他们不敢质疑一个被宠爱的继承人。”

“这可从来都不是我的爱好，”希维安冷淡地盯着他，扯了扯嘴角，“所以，我想丢掉的所有东西组成了你？”

“嗯哼，裙子，长发，温柔的性格，这些你都不想要，所以我捡起来了。”

塞西尔小姐的腿在空中轻轻晃荡，它说完又笑了声，终于转头看向希维安：“你把这叫做成长。”

风拂过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希维安神色冷然地跟它对视着，好半晌才淡淡开口道：“所以，你想表达点什么？”

“你明白了的，”塞西尔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你从没有成功丢掉过这些东西，你依然会穿裙子，还是不自觉地用着那些淑女礼仪课上学到的东西，甚至还像个女人一样躺在了克里曼斯身下，而这一切——都让你在意识到的时候变得痛苦不堪。”

它说到这，轻轻笑了声：“既然如此，不如再一次接纳我，你得明白，成长不是抛弃，成长是接受自己的一切。”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希维安蜷缩着手指，努力抵抗着话语中的情绪引诱，“丢掉的东西就是不需要的。”

塞西尔并没有恼怒的意思，正如它自己所说的那样，它的性格极其温柔：“可是在那些你认为痛苦黑暗的过去里，真的没有值得怀念的东西吗？”

它抬起手，随意地在空中挥了两下，黄昏的光线交织着形成了繁华喧闹的王城，幼年的希维安被看不清面目的少年托举到高高的墙上，欢呼着睁大了眼，第一次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阿尔伯特，我的那位继承人哥哥，”希维安没什么情绪地吐出这个名字，“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只是为了证明你想抛弃的过去里并不都是坏的经历，接纳我并不是什么值得抗拒的事情。”

希维安倒是挺赞同这句话，但他始终没忘记眼前这个“过去的塞西尔”本质还是由神国残余力量形成的怪物，短刀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一圈，他惋惜地摊了摊手：

“很抱歉，我不答应你的提议。”

塞西尔保持着始终不变的微笑，柔声道：“太可惜了，我真的很不想跟你打架。”

幽蓝火焰自泥土中无声无息地钻出，希维安也在同一时间挥出了短刀，黑色雾气自塞西尔脖颈上的伤口处冒出，它歪了歪头，很轻地笑了声：

“看，地上没有你的影子，我没有说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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