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垂死

门被人粗鲁地打开，砰的一声，坐在窗边的少年匆促地站起身，转过头时恰好对上一双微红的眼珠。

“怎么了？”他露出怯怯的神情，朝着克里曼斯走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克里曼斯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那位老管家沉声命令道：“不是要吃晚餐？走吧。”

老管家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情，恭敬地替他拉开了门：“您可以先去餐厅坐着，亲王阁下稍后就会到。”

他回过头，对菲尔抬了抬下巴，一只手掌插在口袋中：“过来，吃完晚饭可以去花园里逛逛。”

菲尔眼中的讶然一闪而过，最后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说：“好，我刚好想问问你，今天的满月会很好看的。”

他们都心知肚明“逛逛”只是借口，克里曼斯只是在努力地寻找着可行的办法，菲尔跟在他身后，始终微拧着眉，他能感觉到冒险家身上极度不稳定的情绪和能量——类似濒临失控的魔法种，但又不太一样，总归是非常不好的状态。

他最后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坐下后低声道：“我的确有办法帮助你，但你能付出这个代价吗？”

克里曼斯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桌面上，若非椅子被人踹了两下，菲尔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他顿了顿，才继续用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那件先前藏在休伯特家族的宝库中的魔法物品，你也见过，它被你们叫做‘窥秘之眼’，但实际上它还有更多的能力。”

克里曼斯终于微微侧过头，语气沉沉：“告诉我代价。”

“它叫做‘命运之眼’，曾经属于一位强大的神明，”菲尔在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中加快了语速，“能够暂时构造出虚假的当下，代价是取走你的一件东西……”

“晚上好，”休伯特亲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很高兴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我的孩子。”

他的身边站着面容憔悴的美貌女人，克里曼斯冷淡地抬起眼，刚好对上了她憎恶的目光。

“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他说着，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今晚可不太平，”休伯特的语速很缓慢，眼神傲慢地俯视着他，“我知道你是有些能力的，但乱跑的话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克里曼斯，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很难过的。”

亲王夫人倒是讽刺地笑了声，克里曼斯勾了勾嘴角，嗤笑了声：“放心，只是去花园里坐着，你要一起？”

“是我想看月亮，”菲尔的声音细细地在一旁响起，“我们其实不太饿……可以先离开吗？”

休伯特亲王只是用类似审视的眼神一寸寸扫过他们，带着令人极度不适的冒犯感，好一会后才微微颔首：“嗯，去吧。”

他顿了顿，跟克里曼斯相似的脸上浮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也管不了你，不是么。”

回应他的只有克里曼斯沉默离开的背影，休伯特亲王侧过头，给了老管家一个眼神，这位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迅速地躬身行礼，跟上了克里曼斯跟菲尔的身影。

窗外是渐渐昏暗的天色，月亮正好升起一点，斜斜地挂在屋檐边，红得像是一汪浓稠的血。

……

落地窗被人轻手轻脚地打开，娃娃脸的灰发青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脖子上的牙印站在窗边，迅速地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今天在发什么疯，居然折腾到了这个点，以至于他只能跳窗跑路，艾伦低头看了眼，本来就酸软的腿本能地发软。

这可是三楼，之前从未曾挑战过的高度。

艾伦抓着床沿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最后再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

“要去哪里，小艾伦？”

背后传来温和的嗓音，艾伦却被吓得浑身一抖，险些一头栽倒下去，他在呼啸的冷风中回过头，看见爱德华·亚度尼斯，他的继承人哥哥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了房间内。

“这样很危险，”他的手里握着一杯热牛奶，对着艾伦露出包容无奈的笑，“大晚上的，现在该睡觉了。”

“有紧急任务，”艾伦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不管怎样，我必须出去。”

爱德华不轻不重地将杯子搁在了桌上，语气依旧是无奈的：“听话，不要让哥哥为难。”

艾伦后知后觉地露出个恍然的眼神：“你是故意的。”

接着也不等爱德华回答，便追问道：“为什么？”

“你总是那么爱刨根问底，”爱德华的脸在昏暗的天色中变得模糊不清，“要去寻找塞西尔家的那位大小姐？很可惜，她今晚必须要死。”

“我不管你们之间交换了什么，”艾伦神色坚定地跟他对视着，“反正这是我自己的行动，跟亚度尼斯沾不上边。”

“即使你会死？”

爱德华的神情突然变得很阴冷，他重重地扬手，打翻了桌边的杯子，语气沉沉：“小艾伦，听话，你不能去。”

艾伦对此的回应只是一声冷笑，紧接着，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爱德华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窗边，神色阴晴不定地盯着底下那个一瘸一拐跑远的身影，最后低低地笑了声。

小孩子总得接受点残酷的现实，挨了打才能学乖。

“算了，”他不甚在意地原地坐下，抬头看了眼血红的月亮，“能活着更好，反正我也没参与这件事。”

……

“没人会知道命运会取走什么，”菲尔再一次强调道，“动用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忧虑，轻轻咬着唇，眼眶微红，很无奈的样子，克里曼斯却径自打断了他，声音冷冷：“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菲尔的眉皱得更紧了点：“你误会了，我只是——”

“你不希望希维安活着，”克里曼斯漠然地盯着他，陈述道，“这又是什么关于命运的安排。”

菲尔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我在帮助你。”

“帮助我什么？”冒险家冷冷地呵笑了声，“我不介意立即终止合作，我能把它交给你，当然也可以再拿回来。”

“你的未来，”菲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支流，只要不去营救他，你会很顺利地完成自己的目标。”

克里曼斯露出一个冰凉讽刺的笑容，陈述道：“你故意提醒我了很多次，看起来是好心，实际上只是让我去忽视希维安那边的情况。”

菲尔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克里曼斯打断了：“我不关心你说的顺不顺利，也不管什么所谓的命运支流有多少条，我只会选择有他在的那个未来。”

他讽刺地笑了声，左轮手枪在手中打了个转，最后抵住了菲尔的额头：“如果要深究到底，就连急着狩猎休伯特亲王也是为了更好地跟他在一起，我不在意代价是什么，除了他，我没有任何舍不得放弃的东西。”

“包括你在深渊挣扎了那么多年后得到的力量？”菲尔突兀地开口，眼神隐隐带着不甘，“没人知道要拿什么来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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