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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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滔滔,仙气飘飘。

这一处山脉中殿宇环绕,气势磅礴。又有灵兽进出,修士落云,种种法器各显光彩,令得这片盘踞的灵山极为威严深远。

各路修者进出间,便是一场盛大的修仙宴会。

孟侠随着师尊御剑而来,待到了此处,师尊自然有该去的去处,而孟侠则是落后些,与其交好的那些修者说说话。

那自然是慢了些。

“无灯不打算来?”

孟侠被问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了。

他还未回头,便在这看似沉稳的嗓音中听出几分上扬的意味。

听着便知道是哪位。

“您觉得他会来吗?”孟侠转身,先是作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数,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身白袍的白术微蹙眉头,那鸿云长袖袍乃是特制的法器,衬得这位合体期大能很是飘飘出尘,若是再脚踩祥云,怕是当即就要驾鹤西去的典范。

孟侠在心中嘲弄了片刻。

倒也不怪他为何心生恶感,盖因孟侠这性格嫉恶如仇,总归是直了些。

修仙之人,对于恶意会比善意觉察得更快。

白术那张在外头向来是严肃正经的脸露出些许沉吟,皱眉说道:“无灯与你说了些什么。”

孟侠心平气和地说道:“老祖,这场道会怕是要开始了。”

其拒绝的意味流露于表。

他态度看似平静,可其中剑意勃发,锋利异常,分明命剑并未出鞘,已然锋芒毕露!

白术并未拦他。

待他入了内里后,跟在白术身后的洗心派师侄被气得横眉竖眼,忍不住说道:“师伯,您怎给他留这般大的面子?哪怕他是万剑派宗主的关门弟子,可他那样的态度着实气人!他怎敢在您的面前摆着这般架子!”

哪怕是元婴修者,却万万比不上一个合体期的大能!

往日老祖也不是这么的脾气呀!

白术若有所思说道:“莫要理他,时辰到了,且进去罢。”

这般盛会,乃是百年大会。

说是百年,实则开期不定,或是百年,或是三四百年,借有可能。

端看当时各门各派的决意罢了。

一旦召开,那自然是修仙界的盛事。

无数修仙者奔赴前来参与盛会,久而久之,被受邀者,便成为了一道衡量的门槛。

不上百年大会者,那般光彩的经历便稍显逊色。

大会之中,自然是一等又一等,修为不同者,便有不同的层次。

白术这般大能,参与的道会自然是最高等。

这百年道会若是当真只有外界传闻,只是这般,那这些老祖大能也不必亲自出门,前来道场。

百年道会,其实也是在给这些大能一道幌子。

何时开,为何而开,只待他们来定。

云端道场上,有着无数莲台。

朵朵绽放的金莲煞是耀眼夺目,如同璀璨的日头。可在入座大能的威慑之下,又显得有些暗淡了些。

无数气息磅礴的大能入席,高坐在云端之上。

待白术坐下,便只余下一个空位。

有把苍老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道:“无妄那秃驴不来?”

万剑派的宗主徐长天呵呵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地说道:“那你倒是去华光寺把人给拎出来。”

有人笑道:“别是给打出来了。”

“与无妄那护短的秃子有什么好说的?”

“那矮子是矮,道行却是不浅,你们谁敢与他匹敌?”

“笑话。”

这些修为强横者聚在一处,与世间常人倒也没什么不同。

仇怨爱恨,互为依托。

“休要妄言。”

洗心派那头,坐着的除开白术外,却不是掌教白昭伯,而是一位气息几乎觉察不到的垂垂老者。他那长长的胡须几乎要耷拉到了膝盖上,胡子花白,瞧来似乎没有几分仙气。

白术对他的态度,却很是尊敬。

他称呼这老者为老祖宗。

洗心派的老祖宗,光是这把上千的岁数,就要强过在场的所有老祖。

便是装,也是得装出几分敬重的模样,便也都安静下来。

“二百三十四年前,天门有了异动。”

洗心派老祖宗却不是个爱虚言的,待道场中静下,他便已然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分明极其低沉缓慢,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敲在耳边。

“当时,百年道会召开,尔等在座,一同决议要趁此时机,寻求打开天门的法子。一百五十年前,借由观心镜,洗心派算得那机缘,落在沧州。故而那些年间,各大修仙门派,都曾派出人手赶往沧州。”

洗心派的老祖宗重提这旧事,意义不明。

“最终,是华光寺撞见了这份机缘。”

于是便也有了闻名修仙界的无灯大师,谢忱山!

“您重提这茬,不是为了翻旧账罢?无妄那老和尚今日没有与会,就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有那高高低低,如同是在吟唱般的声音说着话,如同是仙乐在耳,令人战栗。

“谁又惧了无妄?”

“无妄最是护短,那小和尚在他身旁待了百年,怕是不舍了吧?”

“好说,这些年,洗心派除了提到那机缘在沧州之外,却也没提过其他的话吧?”

每一道声音响起,都致使道场周围的云雾翻滚,仿佛是无法承受那话中的力量。

白术淡笑起来。

他的资历在道场中排不上头筹,可碍于他洗心派的身份,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术道:“如今我们已然寻到,两百多年前那次异动,乃是由魔尊所引起。魔尊,便是诸邪污秽之果!”

此话一出,道场寂静。

唯有万剑派宗主沉厚的声音刺破这片寂静,冰冷地说道:“白术,你何出此言?”

修仙界与妖界,魔域一直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并没有所谓的要讨伐妖魔,诛杀邪恶的做派。

盖因三族之间,其实也并没有所谓的正与邪的说法,不过都是在天道底下讨生活,倒也没有谁强过谁去。

哪怕魔域横空出世了魔尊这么个邪物,只要他不进犯,那便是相安无事。

可此刻白术剑指魔尊,就不是那般轻易能了的事!

诸邪污秽之果,可不是区区一个魔族可以概括得了的因果!

洗心派老祖宗淡漠地说道:“两百多年前,天门异动的同时,沧州也曾出过事。只不过那时候,诸位的目光都放在天门上,倒是少有人关注到人间区区一个州的小事。”

他这话里暗含的讥讽,让有些人微微蹙眉。

只不过碍于说这话的人乃是洗心派的老祖宗,那就只能强忍住。

“那时,沧州晦气丛生,过于旺盛,也因此,晦气集结之地,有女有感而孕。”他道,“过一百五十三天之数,那女子诞下了一子。那胎,便是魔尊。”

短短五十字内,却赫然揭露了一桩不为人知的往事!

同时也是令诸位震惊的大事!

“什么?魔尊?”

“有感而孕?”

“两百多年前,沧州?那是何人去处置的?”

“怎会半点消息都不曾传出来?”

在那些惊讶的絮语中,白术平静地说道:“是华光寺,道嗔处理的。他应当处置得很妥当,只是天道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改。”

此子依旧活了下来。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现在叱咤大世界的魔尊呢?!

合.欢派掌门梅如玉朗声笑起来,声音清脆如玉,吐息之中又有淡淡香味,那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洗心派说了这般多,可不是来给我们讲古的吧?那还不如直接划下道来,说个明白。便是这魔尊是天道有感而孕,乃是晦气所诞之子,那又如何?”

“当诛!”

洗心派老祖宗突地睁开眼,那苍老幽深的眼眸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冰凉到了极致。

“天道有感,自该顺天而为。晦气乃不祥,所诞之子更为诸邪污秽之果,由他容纳这世间污秽,再行了断!如此,方才有可能,阻止这晦气蔓延的未来,重启仙界天门!”

白术闭上眼。

而这份机缘,恰恰落在了无灯身上。

广夏州的大河城,有两家包子铺最让人喜欢。

一家在城北,一家在城东。

城北这家是甜的,城东那家是咸的。

所以爱吃甜的,便总爱跑城北那边去。

说是包子铺,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摊子,看起来是两兄弟在维持着生计。

这两人却是别有不同,一个长得好看,一个长得普通;一个爱笑,一个不爱笑。

这铺子,便是那位爱笑的普通郎君,与那位不爱笑的俊美郎君一同支撑着。

在最初的时候,那位不爱笑的郎君,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胆小的,压根就不爱往那里去。

所以生意总是不怎么好。

可那爱笑的郎君似乎并不介意自家兄弟的影响,反而总是在无事闲暇的时候,坐下来与那不爱笑的郎君说话。

都是些极其普通的事情。

指着街上的行人说笑,指着地上的蚂蚁赞叹,指着天上的云雾说今夜有雨。

细碎,平凡,普通,寻常,就像是每一日都在默默流动的岁月。

有胆大嘴碎的人,便去问:“你家这大郎,是脑子有问题?”在他们眼中的大郎,长得好看是好看,出彩是出彩,却着实渗人,也不会说话。

那爱笑的,长得普通的郎君,便笑着说道:“他不是有问题,只是学话慢了些,有些怕人,还请多担待。”

日子久了,有人觉得他们可怜,便在他们这处多买了些。

也有的觉得这不过都是些平常人,也不再害怕那不爱笑的郎君,反而直率怼上来要这要那。

在这些寻常烟火气包裹中,不知是从哪一日起。

“这个多少钱?”

“两,文。”

极其刻板,却也缓慢的嗓音响起来。

那老熟客不过是照着往日的习惯问上一问,待略等等那不会出现的回应后,便直接去里头寻那爱笑的郎君要包子。

岂料……

老熟客抬头,看到一只伸到他面前的,苍白有力的手。

耳边是那重复的话语。

“两文。”

那老熟客眼前猛地亮起来,掏出十文钱拍在那掌心,扯着嗓子吆喝着:“谢郎,谢郎,你家傻大个会说话啦——”

不知何时已然探出头来的谢郎便笑起来。

他的笑意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像是更为真挚,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谢忱山含笑道:“我听到了。”

他包了十个包子,沉沉裹在油纸里,塞到了老熟客的手中。

“同喜同喜。”

老熟客也不推辞,一巴掌拍在谢忱山的肩膀上,还未说话,就被一股大力给扫落。

只是那力气虽大,却也不怎么疼。

那沉默、不爱说话的俊美郎君靠在谢忱山的肩头上,像是不让任何人靠近那般,然后绕过他的身前,把十文钱塞到了谢忱山的手中。

那老熟客不恼不怒,反而笑着说道:“哎哟哟,这还挺友爱兄弟的,倒也不枉费谢郎一直这般煞费苦心地养着,好歹这苦日子快到头了。”

在他们眼中,一个傻愣的人总算会开口说话了,岂不是盼到头了?

所以这老熟客压根就没有生气刚才被打的事情,反而是在替谢忱山高兴。高兴他这些时间并没有白费,这大郎好歹还是惦记着他的。

等到这老熟客离开了之后,无形之中,魔尊又有几根触须缠绕上了佛修的腿。

他慢吞吞地说道:“他,怎么,高兴?”

魔尊似乎已经懂得分辨彼此之间的情绪究竟是属于哪端。

温暖的,舒服的,好吃的……那应该就是高兴快乐的情绪。

不喜的,厌恶的,排斥的味道,那应当就是不好的。

方才那个普普通通的人族,突然给了他一种美味好吃的感觉,那或许是在高兴罢。

魔尊有些吃力地辨认着这些微妙的色彩。

谢忱山轻笑着说道:“因为你与他说了话。”

魔尊便道:“我也常常,与你,说话。”

那人高兴,那佛修会高兴吗?

佛修便也笑眯眯地与他说道:“高兴。”

于是魔尊也高兴起来。

那些无形的触须摇动,在片刻之后又滋溜地收了起来。

有人来了。

“听说你们这边的包子是甜口的,给我来上几个……”

谢忱山敛眉守在后头,看着魔尊慢吞吞和那些人说着话,在花了好半会之后,这生意就做成了。

叮咚落进筒子里的声音,有些清脆。

谢忱山把包子递出去的时候,眉眼微弯,也如同这绚烂的午后,很是高兴那般。

待日落了,那摊子就收起来。

一人一魔,一前一后地走着。

“家里的东西要补点。”

“嗯。”

“牧之估计还未出关,得给他再留些吃食。虽然辟谷了,但他目前还是改不过来。”

“嗯。”

“过几日,庙会要开了,再去清扫一下附近的鬼魅乱迹吧?”

“嗯。”

走在前头的人似乎也有些无奈了。

“魔尊有别的主意和想法吗?”

这般乖顺应承,总给他一种要被坑蒙拐骗了的感觉。

魔尊就想了想。

然后伸手拽住了谢忱山的衣袖,学着他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家。”

这是他今日刚刚从摊子上学到的词语。

他问谢忱山,回家是什么?

谢忱山告诉他,亲近的人住在一处,那便是回家。

魔尊想和亲近的谢忱山一起回家。

走在前头的人微微顿住,回头看他。

“你想回家了?”

魔尊点点头。

谢忱山便笑起来,快活地说道:“那便不理了,明日不出摊。”

他伸手握住魔尊那只冰凉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回家去。”

广夏州绵绵细雨落下,让原本燥热的州内都清凉起来。

赵客松睁开眼,感觉通身都舒畅起来。

他已经闭关了许久的时日,总算是稳定了之前自从观心镜之后就有一些浮躁的境界。

他仿佛听到了落雨的声音。

那声音让他整个人都宁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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