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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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麻,都在战栗,都在渴望。虽然以前我就对他的触碰非常敏感,但也没有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的手指从他的手腕往上,感受着他紧致的、充满着力量的肌理,浓烈的欲/求在脑袋中翻涌,感觉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

确认我没受伤后,他紧紧抱着我,似乎要把我揉进他的骨髓之中:“姐姐为什么你没有逃走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他非常痛苦。

而我紧紧地贴着他,大口呼吸着,感觉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想要更多触碰,想要更近。

“你心跳好快,身体滚烫,怎么回事?”他的额头贴上了我的,“是不是发烧了?”

没错,心跳太快了,身体高热,这样的反应肯定不对劲

“我、我中毒了,殷子雅的毒”我抑制着自己,努力解释。

“我要怎么帮你?”他问。

怎么帮我?

他的温度,微凉,好舒服。

他的味道,好香,好香,好香。

“让我亲一下。”我说。

我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喉咙,那片皮肤瞬间红透了。

他浑身僵硬,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姐姐”

当我搂着他,用力吸上去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忍耐。

他将我抵在棺材上亲吻。

那么用力,犹如狂风暴雨。

也就是那样的吻才能让我冷静下来了。

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他,好想要他。

他的尖牙没入了我的皮肤。

好舒服。

啊,我的子夜。

再多吸点吧。

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看了下时间,7月5日凌晨两点,时间过得太快了。到这时候我才终于想着观察一下环境。

这个房间里,有两具长长的乌木棺材。一具空的,一具里面装着尸体。

或许最近被吓多了,现在我胆子特别大。我仔细端详那具死尸,它的黑发,很长,身上裹了一层浸入骨骼的暗黄衣衫,早已跟着皮肤腐朽,只剩下破碎的布料了。它早已没有了皮肤,森白的骨骼之间连着稀稀疏疏的筋络组织。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她的身份,到现在依然很精美的戒指、项链、镯子、耳环,估计嘴巴里也会衔着什么珠宝。

“是殷子雅的尸体吗?”我问。

“对。”

“这个样子,死了超过一年了吧。”

“两年了。”

“不知道她用哪一块骨头做的项链?”

“最靠近心脏的那块肋骨。”

确实,这个女尸的衣服,似乎被撕开过。我能想象她取自己骨头的场景。

她把最靠近心脏的肋骨送给了我。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有些感动。而现在,我只感到战栗。

我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棺材:“这是你的吗?”

他点头:“我死后,就是在这具棺材里醒来的。”

我环顾整个房间,除了两具棺材,还有黑白照片,上次看不清,这次看得清清楚楚,殷子雅的照片,看起来,大概有二十来岁。身穿上个世纪的大裙摆,头戴太阳帽,戴着手套,笑得灿烂。周围数不清的蜡烛晃晃悠悠。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祭祀现场。

我道:“子夜,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你是祭品,你的身上,有她的灵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痛苦地抓头:“我怕姐姐会讨厌我”

“你要是不说我一定会讨厌你。”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之前告诉姐姐的那些,无论是我小时候的经历,还是我死后的事情,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但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就是,我作为祭品的身份

殷子雅在两年前的六月一日,就在姐姐住的那个房间,602,上吊自杀了。可是奶奶硬要让她复生,所以把我骗回了家,杀掉了我,把我当成了让殷子雅“起死复生”的祭品。他们把殷子雅的三成魂魄请到了我的身上,从此以后,作为祭品的我无法违抗她,还必须成为诱饵,帮她寻找猎物”

我理了理思路:“所以你俩一开始就商量好了的,选择了我作为猎物,你当诱饵,她作为猎食者,藏在丛林里等待时机,然后扑上来把我吃掉,对吗?”

我突然有点佩服自己的理解和表达能力,这个形容真是完美。

果然,殷子夜急了:“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当我发现姐姐是谁以后,我就改主意了,我不会让她伤害你,所以跟她达成了协议,我看到她把项链都送给你了,以为她想真心对你好,不会害你没有想到,她反悔了”

我懂了。

因为是祭品,所以子夜无法违抗殷子雅。

因为是祭品,所以行为是有限制的。

也因为是祭品,在祭祀当下才有用。

我冷静地说:“让我猜猜,殷子雅成功附身代表着你重获自由,对吗?”

这下他都要哭了:“我绝对不会用姐姐去换自由!姐姐不要讨厌我”

我叹了一口气:“别担心些有的没的,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为了帮助我逃走,你连命都不要了呢。”

他紧紧抱着我,锁链摇晃着,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响。

我苦恼地摇晃着锁链:“这次怎么开?”

短信提示音响起。

【七月半“仪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你能解开谜底,将能获得奖励,说不定可以打开殷子夜的脚链哦!(能记住给暄暄奖励的雅雅. jpg)】

我发现7月4日晚上11点半她就发了我一条短信,我一直没看见。

【空了可以看下书,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哦~(信守承诺没有监视暄暄的乖巧雅雅. jpg)】

???章

我把书架上的书搬下来, 和子夜分工查找。这里面有教科书、童话书、中文英文小说、工具书等等。

我浑身越发燥热,显然不如子夜耐心。他认认真真地看,身边叠着一摞摞书,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首先想到的是,线索会不会藏在书架角落, 比如,暗室什么的。

当我把书搬空后, 还真在第三层最左侧发现了一个密码箱, 六位密码。

我首先试了下我们三人的生日, 现在2022年7月, 那么

雅雅, 950601,错误。年份会不会错了, 我从85试到00,都不对。

子夜, 031202,错误。我又跟子夜确认了一下, 没有写错。

我的, 990831,错误。

那么, 密码一定在书中。

子夜:“有些书有红色的标记,可能是线索。”

他递给我一本词典,上面用红笔勾出来了一句话:“爱情, 是指两个有情个体之间相互爱慕的感情、情谊。”

我们总共找到了五本有红色标记的书, 大多都是绘本和小说, 其中一本被勾画了两句, 另外四本,一本一句。

书1:“‘可以给我一把刀吗?”她问巫婆。”

书1:“‘可以啊。你要杀死他们,还是自己?’巫婆问。”

书2:“不要那么容易放弃,就算是最可怕的怪物,也可能被爱。”

书3:“以爱编织的牢笼,将她锁在无望之境。”

书4:“我真的不是她,为什么要杀我呢?”

书5:“爱情,是指两个有情个体之间相互爱慕的感情、情谊。”

这六句奇奇怪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跟密码有关系吗?

等等,我重新编排了一下,圈出首字。

(可)以给我一把刀吗?她问巫婆。

(不)要那么容易放弃,就算是最可怕的怪物,也可能被爱。

(可)以啊。你要杀死他们,还是自己?巫婆问。

(以)爱编织的牢笼,将她锁在无望之境。

(爱)情,是指两个有情个体之间相互爱慕的感情、情谊。

(我)真的不是她,为什么要杀我呢?

我的心突突跳,很显然,这些文字有更深的含义,跟殷子雅有关。

可是,我没办法跟囚/禁我和子夜的家伙共情。

我只要找到密码就可以。

可是,这些都是文字,密码是数字,怎么办。

子夜:“试试笔画或字母。”

笔画分别是:5,4,5,4,10,7。

我输入“545417”,盒子发出“咔哒”一声,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本咖啡色的、厚厚的手记。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恭喜暄暄发现了手记,离真相更近了哦,希望你了解有关我的过去。()】

密集的钢笔字,标准的行书,还有很多配图,看着很熟,之前在哪里看到过。我想起了,荣叔的那些,病历手写单,跟这个字体一模一样。

这一定就是殷家的管家兼私人医生,荣叔的手记。

我随便扫了扫,尽是“大小姐”、“小少爷”、“老爷”、“夫人”、“老夫人”、“下人”之类的称谓,都现代社会了又不是封/建时代,真是个守旧的人啊。

但很显然,他写的都是些关键线索,我和子夜认真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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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

大小姐自杀了,就在她生日的这一天,自缢而死。那么优秀的孩子,太可怜了。我们很后悔,没有阻止她和那个人渣结婚。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她租了一间破旧的房子,用电线杀死了自己。夫人当场晕倒,之后一直没有醒来。老爷还没走多久。

6月10日

大小姐的尸身竟然还没有下葬,就这么放在棺材里,摆在客厅中央——已经臭气熏天了,让人难以忍受。殷家的下人走得差不多了,没人去照料尸体。我去之前,先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就连邻居也怨声载道,说着再不处理要报警了。他们都以为死的是个宠物。

我在二楼看到了老夫人,提醒她早点处理大小姐的尸体。尸臭,这种由腐胺和尸胺组成的味道,对人体有害,如果任其发展,可能会中毒。老夫人坐在轮椅上,摸着手中的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还不到时候”。

她整个人显得很笨拙、臃肿,像肿胀的尸体,但那双挤在沟壑里的眼睛很亮,煤油灯似的。她一定非常痛苦,舍不得让自己的孙女离开自己吧。以前的她那么尖酸刻薄,而现在,她的儿子死了,孙女也走了,我开始同情她了。

6月25日

我跟负责伙食的刘姐通了电话,刘姐说大小姐的尸体总算不在客厅了,腐臭味淡了些。老夫人把小少爷叫回来了。她说老夫人越来越奇怪了,她有些待不下去,最近在考虑下家。

一直以来,庇护小少爷的老爷去世了,老夫人根本容不下他。但是,小少爷是老爷遗产的第一顺序继承者之一,哪怕是破败的殷家,那财产也不容小觑。我让刘姐提醒一下小少爷。刘姐说,小少爷对钱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与其守着这个破败的屋子,真不如离得远远的。她说,她每次买菜回家,都有种被熏晕的感觉,那种臭味根本就洗不掉。

7月13日

这些天,我总是想起小少爷的母亲,那个叫白裳的女人,美得像一朵白玫瑰,可惜,是病了的玫瑰。她可能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将小少爷送到殷家之后,打算把自己唯一值价的手镯送给我的爱人,让我们保护她的孩子。我爱人没有要她的手镯,她非常失望。但就算没有手镯,我们也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我们看得出来,虽然老爷表面对小少爷冷淡,还是很重视他的。

退休的日子,我每天闲得慌,心里又挂念小少爷,干脆选了个周末去看他。

殷家聚集了很多道士打扮的人,院子里放著作法道具。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精神抖擞,不断说着:“她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我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跟爱人说了这件事,爱人听了以后反应很大。她说,老夫人已经计划很久很久了,她以前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进过老夫人的暗室,那里有很多,非常可怕的东西,跟老夫人的母亲“太夫人”有关。

爱人说,千万不要再去管这件事,老爷确实对我们有恩,但老爷已经去世了,合约结束了,其他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了。

7月14日

我联系了小少爷的学校,小少爷已经失踪两周了。我确定他就在老宅。我必须把他救出来。殷家门口有着重重保镖,我换成道士服,跟着一群人混了进去。这些人很奇怪,都不说话,每个人腰间都有一把刀。我意识到他们想在明天做什么,我想报警,可是没信号。依然没有找到小少爷,腐臭味很浓,可这些人似乎闻不到。

7月15日

我从不相信鬼魂之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信。

那些人,把整个老宅布置成了祭祀现场。99名道士,敲锣打鼓,用血献祭。年轻的小少爷显然被喂了药,已经神志不清了,他们把刀刺进了少爷的后背。他们划破了静脉,用血给大小姐的尸身,沐浴。包括了小少爷的,总共100个人的血。

我意识到,他们想复活大小姐。

老夫人跪在棺材跟前,又哭又笑,疯了似的。

我亲眼看到,大小姐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漆黑的发遮着脸,她的背后,有着黑色枯枝一样的东西,那东西直接把前排几个道士卷了起来!

他们复活的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一个陌生的怪物?

老夫人跪在地上,兴奋地喊着:“母亲,母亲,你终于醒来了,女儿等了你好久。”

老天爷啊,那明明是殷子雅,是大小姐,怎么会是太夫人呢?

可是,我忽然想起了太夫人的遗照。她的模样,确实跟大小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7月16日

我真的不该关注这件事

他们发现我了

现在被关在地窖里

有人监视我、我完了

手机没了

我还有爱人、孩子

不想在这结束

7月X日

现在到底几月几号,我不知道。我被关在地窖,好多天了。一直不敢记录,他们在监视我。就在刚才,那个老巫婆来了我真的很混乱,现在,监视我的人睡着了,我把我们的对话记下来,通过复述,好好理一下思路,我需要冷静。

老巫婆:我们以殷子夜为祭品,把殷子雅的鬼魂从阴间捞了回来,让她复活了。

我:只是魂魄而已,谈什么复活?

她嘲笑我见识短浅:她很快就会拥有身体的,她跟我们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一个是孙女,一个是孙儿,为什么可以如此区别对待?

她非常疯狂:我要的是母亲!她终于回来了!我早就知道,殷子雅,就是母亲的转世!

无论她有多怀念自己的母亲,我都无法理解!一个已逝的生命为什么要用鲜活的生命去补偿?人性为什么会扭曲到这个地步,我再也不想继续了解了。所以我说: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放我走吧。

她却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本来跟你没有关系的,谁叫你多管闲事?

她说:给你一个任务,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就放过你。

她让我协助他们,完成“仪式”的收尾工作,杀死祭品。让祭品成为跟殷子雅一样的鬼魂,或者说,怪物。

她说,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方法应该有很多。

太明显了,她想让我成为他们的共犯,以后再也不可能背叛他们。

怎么办,我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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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和子夜都在微微战栗,仿佛看了一部怪异又可怕的惊悚小说。

简单而言,荣叔不顾爱人的劝告,在殷家一不小心目睹了诡异的复活仪式,于是被关了起来,被威胁成为这些人的共犯。

而这个仪式的目的,是复活殷家的“太奶奶”,和殷子雅长得非常相似的人。

仪式的参与者,主要是:99名道士;棺材里的尸体殷子雅;作为祭品的子夜。

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

子夜:“这个仪式,在这个月的七月半,又要发生一遍。这次,他们选择殷子雅死去的地点作为场地,同样也会请99名道士,把我作为祭品,目的是让殷子雅占据你的身体,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

我:“那么,如何进行仪式?就像上次那样,用血?但是为什么我这些天感觉很奇怪很热她要如何占据我的身体,她说你身上有她的魂魄,我碰你,就是碰她!”

我继续翻手记,后面只有几张零碎的图,没有文字了。

第一张图,画着一个诡异地笑着的长发女人,她的背后有数不清的枯枝,是殷子雅没错。

第二张图,画着趴在地上、面部狰狞的少年,獠牙,尖爪,是兽化的子夜。

第三张,显然非常新,墨水的颜色很深。他画着一个普通的女孩,圆脸,刘海,扎着马尾,背着带有可爱挂件的包,脖子上挂着吊坠。她傻乎乎地笑着。

是我,我感到毛骨悚然。

再然后,最后一张图——

交叠在一起的昆虫,昆虫的躯体被他涂成黑色。

它们贴得那么紧,那么迫不及待,显得贪婪又丑陋。

一股热流从腹部涌上来,与此同时,是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我脑袋有些晕晕的,似懂,非懂。

或者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子夜被脚镣锁住了,无法行动,刚才他跟我一起看了手记的文字部分,还没看这几张图,他担心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扔掉了手记,暂时不想思考了。

而就在下个瞬间,我被黏腻的生物缠住了。

我被拖进了黑暗的空间里,没法呼喊,没法挣扎。

殷子雅软软柔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愧是我的暄暄,这么快就发现了仪式的秘密呢,不过至于具体方式嘛”

她在我的耳边吹气,那种异香和腐臭混合的味道,让我作呕:“还没看出来么,我纯洁可爱的姑娘,通过交/配哦。”

???章

什么意思?跟子夜还是她?

殷子雅的藤蔓纠缠着我:“我会先让祭品与你结/合, 然后,我会一点一点、霸占你的身体。”

我现在明白了,这些天, 她给我灌下毒液,就是为了让我发/情,为仪式做准备。怪不得我的身体会变得那么奇怪, 我感觉浑身发冷。

不过,她完全没必要告诉我这些, 直接让我睡着, 七月半强制仪式不就得了, 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的游戏?她就这么有自信, 告诉了我这么多信息, 坚信我不会在七月半之前成功逃走?

我思考着,而她又开始发疯了。

她楚楚可怜地问我:“我不是那个人, 对不对,我根本就不是她, 对不对。”

看了手记的我,自然知道, 她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殷家的“太奶奶”。

不想回答她, 但如果我不说话,她会继续烦我。我便说:“你不是她。”

她惊喜地蹭我的脸颊, 滑腻腻的恶心感:“果然你最了解我了!我是殷子雅~我是殷子雅~”

“”你不是殷子雅你是谁。

她拧着眉头:“可是我真的是殷子雅吗?”

“”

“殷子雅在两年前就死了。”她轻声叹息。

我想起了她的承诺:“你说过,会给我解开脚镣的钥匙。”

她微笑:“和我一起看电影吧,看完就给你。”

她打开了房间里的老电视。

画质不太清晰, 颜色也不鲜艳, 故事也奇奇怪怪的。

大概有四十分钟, 我一直在看一个小女孩和她爸爸的背影。

小女孩大概七八岁, 一头漆黑的长发,戴着红色蝴蝶结发夹,身穿白色连衣裙,她牵着爸爸的手,童真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到呀?

她爸爸很高,时不时侧头的画面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像精英人士。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别着急,很快就到了。

他们在田埂上走了十分钟,在森林里走了三十分钟,父亲不说话,小女孩时不时笑一下。这个真的是电影,不是图片吗?

我差点就睡着了,直到被尖叫吵醒。

那位爸爸消失了,小女孩的跟前出现了一头大灰狼,大灰狼一口把小女孩吃掉了。

结束了吗?

然后画面又变成了小女孩和父亲的身影,继续在森林里走。

小女孩依然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她爸爸的身影在变化,他变成了一头狼。

他把小女孩掐死了。

他把小女孩扔进湖水里,淹死了。

他折断了小女孩的脑袋。

他把小女孩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他把小女孩咬死了。

奇怪的死亡方式还在不断上演,速度越来越快,简直是视觉污染。

我看向殷子雅。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屏幕,眼中映出走马灯般的画面,脸上覆有一层寒霜。

电影结束了。

她离开了,这次,一句话都没说。

无所谓,她给我留下了钥匙,我用它解开了子夜的脚链。

殷子雅到底经历了什么,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无论如何,我和子夜必须在仪式正式开始之前,逃跑。

每天4点-6点,殷子雅在睡觉;6点-9点,是我后来跟她约定的特别时间段——不可以监视我。我们会在安全的时间段讨论逃跑计划,制定行动。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今的我们处于阴阳交界的空间里,恐怕难以跟强大的殷子雅抗衡。

子夜沉声道:“作为她的祭品,我无法违抗她,在仪式中,我可能会失去人性。姐姐,万不得已时,请用那把刀,刺入我们的心脏。”

我:“我说过不会刺你,又想写检讨了?没办法的话我倒是会攻击她,但万一失败了呢,我们可不可以在仪式开始之前逃跑?”

“虽然在阴阳交界之地,依然能够与阳间的人沟通,可以报警。”

我叹了一口气:“报了警又有什么用,我不是告诉过你嘛,警察直接看不到我!”

“我们可以举报处于阳间的人类。”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为了顺利举行这场仪式,这里会聚集99名道士。

如果举报他们在这里非法聚集,进行邪/教仪式,警察在七月半之前,疏散了这些人,不就可以阻止仪式的举行了吗?!

我一下子又充满了希望!

所以只要等待,等楼下的人聚集得差不多了,找到网,报警!

从7月7号开始,楼下的人越来越多了。一百多号人得把这栋楼挤满吧。我们开始寻找信号,可惜,之前能够连上信号的卫生间,已经没信号了。

必须下楼,楼下那么多人,我就不信他们不用wifi!

7月8日,我和子夜首次打开了阁楼门,去了六楼。

穿着道士服的人在走廊活动,腰间盘着弯刀,和手记里说的一样。很可惜,走廊没信号。

我们溜进了602。

折腾了二十分钟,依然没信号。

我撕掉了笔记本,在上面写了求救和举报信息,从窗户扔了下去。也许会被行人捡到呢?

之后,我们需要带一些装备,子夜帮我拿换洗衣服,而我其实最需要拿的是卫生巾,我姨妈今天刚来,不过,12号就该干净了吧。要是我能在七月半的时候来姨妈多好,我就不信这样,他们还能继续进行仪式!

我把脏衣服换下来,又在房间里收拾了一会儿,把重要的东西带走。

之后,累得躺在臼恃广床上。子夜搂着我不撒手,又开始在我身上闻来闻去。

我本来浑身就热得厉害,现在感觉可真奇怪,又痛又痒。

“离我远点!”我推他。

他温热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腹部,轻轻按揉。

好痒啊!我笑了起来。

他有些郁闷:“姐姐不是肚子疼吗,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帮姐姐揉肚子。”

我点点头:“哦,真乖。”

其实脑袋越来越不清醒,直想在他的唇上啃上几口。

正打算行动呢,我的视线无意间瞄到了暗黄墙纸中央的一条细缝

怎么感觉,墙裂开了,那里面,什么在动。

在看清楚的刹那,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分明就是一只挤在沟壑里的黑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抑制住自己的尖叫声,让子夜看。

当他回头的时候,那只眼睛已经消失了。

而我知道那是谁的眼睛。

“是那个老太婆!她一直很怪!从我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很奇怪!她一直唱七月半的童谣!”

一定是她,这扇墙的对面,便是老太婆的房间,604。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我搬过来到现在,她一直住在604,监视我们。

在这一瞬间,我又想起了那个奇奇怪怪的中年女人,她的房间里有针管和血袋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吧,甚至包括中介和房东

我就是只倒霉的飞蛾,一不小心撞上了被细密编织的蜘蛛网,任人宰割!

子夜抱着我:“姐姐,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些事”

我真的有些崩溃。

我很倒霉,那子夜呢,他只比我更倒霉。

小时候经历的痛苦暂且不论,离家出走的他好好的,结果被奶奶叫回家,从此变成了祭品,再也无法反抗。我知道他想保护我,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我们真的可以逃掉吗?

子夜听到了什么,浑身都绷紧了,他道:“姐姐,冷静点,这里人越多,漏洞越大,我们还有机会,相信我——”

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接下来,我们跟着他们回去,不要反抗。”

他刚说完,门已经被敲响了。

嘟嘟嘟。

砰砰砰。

乓乓乓。

声音越来越大。

我透过猫眼看过去——

瘦长的老太婆跟具干尸似的杵在门外,在猫眼扭曲的边缘,可以看到面无表情的道士们。他们的手里拿着刀。

“不要玩得太久了,大小姐请你们回去了。”她没有语调地说着。

我们走出房间,老太婆:“把他们的东西收了。”

子夜把东西交给了他们。

于是,7月8日,从4点到6点,才两个小时,我们就被捉了回去。这件事情让我们意识到,就算殷子雅在睡觉,她的“耳目”也一直监视着我们。

从7月8号到12号,对我而言,简直就是煎熬。

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感觉自己无能为力。最让我痛苦的是,偶尔,我会怀疑殷子夜。其实,作为祭品的他,只要置身事外,让殷子雅顺利占据我的身体,最终他就能获得自由,不是吗?

他会不会一直在装,配合着那些人,把我困住?他会不会期待仪式?

如果,就连子夜也背叛了我,我想我一定会崩溃。

7月13日半夜4点,子夜不见了。整整1个小时,他才回来,身上有汗味、铁锈味。

“你去哪里了?”我问。

“我破坏了水管。”他道,“如果长时间停水,他们必须找外界的人来维修,而这样,就容易曝光他们的行动;就算他们不找人,也无法忍受没有水的日子,他们会分批去外面接水,去外面洗澡。而我们可以趁机逃离。”

我的心里愧疚极了:“对不起子夜,我刚才竟然怀疑你了对不起”

他安抚着我,低沉的声音让我安心:“相信我,姐姐,就算背叛了其他所有人,我也不会背叛你。”

大夏天的,半天就想洗一次澡,结果停水了——对这栋楼里的人打击不小。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分批去外面洗澡。从第一层,到第六层。第六层的人将会在7月14日晚上8点出去洗澡。

要说我们为什么知道,因为那天上交的包里,有一个微/型/窃/听/器,子夜放进去的,贴在一把扇子上面的“桃花”上,看不大出来。

那天,在602,就在我去看猫眼的时候,他把扇子扔进了包里。

他解释道:“那个老家伙本来就不是个手脚干净的人,我料到她会拿走你的扇子,所以顺便把窃听器黏上去了。”

“不过你为什么会有窃/听/器?”我问。

“人世险恶,偶尔还是需要的啊,姐姐。”他含糊地回答。

我们的计划出来了:

【7月14日晚上8点,换成道士服,跟着六楼出去洗澡的队伍,逃走。】

这将是我们最后逃跑的机会,毕竟,仪式将会在7月15日凌晨3:40举行。

为此,首先,我们必须改变殷子雅的作息方式,再不济,得让她在7月14日8点睡觉;其次,我们需要装扮成两名道士;第三,我们规划了逃跑的线路,只要逃到50公里以外的区域,就安全了。

殷子雅的作息比我想象地要更好改变,只要我哄她,陪她玩,让她累起来。7月14日晚上7点,她睡着了,黑色的藤蔓包裹着她的身体。这样的她,得睡个三小时。

我和子夜悄悄打开了阁楼门,打晕了两个目标道士,一男一女,换上他们衣服。哎,大夏天的,他们又没洗澡,这衣服臭熏熏的。不过,子夜说得对,衣服浓重的味道会盖住我们自身的,反而让我们更加安全。

这道士服是花青色的,大袖,长及膝盖,还得戴头巾,真的热。我们妆有提前画好,子夜的脖子上围着浴巾,项圈被成功掩盖了。这样我们就算混入人群中,也不一定会被发现了。

7点半,六楼的人端着洗漱用品在走廊上集合,老太婆点数。

我本来以为,十二个房间最多住上个二十人,结果差不多有三十个。有穿着道士服的,也有穿便服的其他人士。

这些道士年纪小的可能也就二十都不到,大的满头白发。他们跟手记里说的一样,一言不发。这样也好,要是交流了,我们容易暴露身份。

我注意到他们的手腕上,有狰狞的伤痕,看来他们就是两年前的那批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花纹标志,有的在衣襟上,有的在刺青上,有的在布袋上,有的在袖口上:殷红的四瓣莲。

这四瓣莲像极了殷子雅裂开的嘴。

真心怀疑这些人都是假道士,实邪/教成员。把复活的怪物殷子雅当成神了。

从六楼往下,一层又一层。

我的心怦怦直跳,冷汗直流。

拐弯的时候,背后的子夜轻轻捏我的手指,表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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