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贩命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不论是狂喜还是绝望都会快速跳动，有时还会达到疼痛不止的程度。

这两天我开始明白一些我从未明白过的东西。那些被符愿和傅长思称作邪灵的客人，他们走进店时散发出与常人不同的气味，有些邪灵还刻意想与我接触。我不懂许多东西，但唯独感受我是最知晓的，我也算是知道为什么九生要保护我。我又想起甘霖生说的话，也许傅长思所处的地方比这里更加危险，又或许不是他所说的那样，我很想求证他的话是真是假。

“发什么呆呢？”九生问我。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

九生笑着，他离我比平时近一些，他的脸上皱巴巴的，一笑起来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就更加明显。他已经很老了。

“你昨夜跟那位客人聊了些什么？”

我替他偷听的行为感到可耻，瞥了他一眼，说：“你从小教育我不要做偷听和偷窥这种事，结果你自己就做了。可耻。”

他哈哈大笑。

“我没有偷听更没有偷窥，你们两个人如何是你们两个的事。不过，我很庆幸你能交到他那样的朋友。”

我疑惑不解。

“我想你已经问过他的所在之地了吧？他一定会告诉你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确实如此。那里的时间和规则与我们这里的完全不同。许多想从那里来到这里的人，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甚至是惨痛的代价。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是天的一部分。”

“嗯。而傅长思所处的地方远比这里更危险更恐怖，他能到这里来一定有他的本事也一定有原因。我想，你能在他那儿学到不少东西。”

更危险更恐怖，除了地狱我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加令人畏惧的地方，于是我问：“他在地狱吗？”

九生却摇头，喝了一口茶，说：“是人间。”

我对这个地方没什么概念，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人向我提起过。不过我常常会做梦，梦到我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那里白天很嘈杂夜晚很宁静，与我们这里完全相反。除了这些，其余的我一概不知。我猜想，也许我所梦到的地方就是人间。因为符愿曾经跟我探讨过，有的人天生就可以看到天上地下，而我除了梦到我们生活的地方就是梦到那里了，于是我又问：“我梦里白天吵闹晚上宁静的地方，就是人间吗？”

九生放下茶杯，严肃地问：“除了吵闹和宁静，你还梦到别的了吗？”

我摇头。

“人间处于地面，地狱则在地下，而我们属于天。我看，你与人间确实有缘，但这份缘是福是祸我也无法知道。”

是福是祸，是好是坏我不想去纠结，我一向洒脱，许多事越是纠结便越是痛苦。

双休日，我想去符愿工作的饭店看看。

门前蹲着俩石狮，每头石狮嘴里含着一块发着荧光的宝石。符愿站在门前吆喝着。他的脸像刚刷过的白墙被不小心画上一抹红色，我觉得很稀奇。

他注意到我时，努力挥着双手：“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看看你。”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想我了，快进去吧！”

店里的装潢其实与明月楼的大同小异。在这家饭店里虽看不到什么邪灵妖魔，但穿透骨髓般的凉意却让我难受得再次捂住胸口。

“不会吧，甘霖生把心疾传染给你了？”

我只是摇头，压根说不出话。

符愿把我扶去他的房间，刚坐在椅子上我就吐了出来。

“哎宁儿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的脸惨白得像今天就要出殡了。”

我喘了口气，说：“你没觉得在店里不舒服吗？”

他帮我把额间的汗擦掉，说：“没有啊！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在明月楼看到那些恶鬼的时候都没有像你这样难受，难道是你和这家饭店有什么相克之处吗？”

“或许吧。每个人体质不同。”

“哎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如果实在撑不住，我就送你回去。”

我在符愿的床上睡了很久。期间我又梦见了九生所说的人间。没有他说的那般危险和恐怖，多的是宁静和祥和。

我走在一条杂草丛生的路上，前方不远处有个砍柴的樵夫正背着一箩筐木柴往我的方向走过来。他似乎没有看见我，甚至直接穿透了我，我像个游魂一般跟随着他的脚步。很快，他便在一座高山前停下来，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在向谁祈祷。他所祈祷的神像已破损不堪，神像身前也没有什么香火气，说实话，这不像是一位神，倒像是孩子们玩耍时随意捏造的泥人。樵夫走后，我继续走上前去瞧，那神像在我到来之后，发出金色的光芒，很微弱但对于我来说已足够。我也双手合十，但我没什么可祈祷的。

“你可以默念我的名字，我会来见你。”神像开口说的话就像傅长思对我说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神像没回答我，随后变成一个孩童，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很可爱。“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向我祈祷？”他抬头看我，“但我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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