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遗忘，结束，未来

前几日埋下的种子已生根发芽，新生的嫩芽在风中轻微晃动，与风铃默契地打着节奏。

这几日我都没做梦。

庆源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桃花酿，坐在椅子上品尝。这种酒在临滨不会让人吃醉。桃花酿有个美好的故事，传说它是一位叫明渊的神为遗失的心爱之人所酿造的，因此此酒尝起来有丝甘苦，我想是思念的苦所造就，后来明渊的爱人回来了，此酒便在入喉之后回甜，很是神奇。

“庆源，你以前生活在天界，那天界是什么样子的？”

庆源脸蛋红扑扑，他趴在桌上说：“跟临滨差不多。”

“你去过临滨？”

“傅长思在梦里告诉我的，他说临滨原本就属于天界，所以我猜它们都差不多。只是，天界没有临滨那么自由，在那需要守许多规矩，还有什么宵禁。啧，无聊。”

明明在吃不会醉的酒，可庆源还是醉了，趴在桌上昏睡。我忽然想起文平所说的话，用他鉴别美人的方法去观察庆源的五官。他的脸部整体比例很好，只是鼻头肉肉的，少了些精致感。可孩童都是如此，我开始期待他成长为男人时应是什么长相，可我不知他是否还会继续成长。

因为在画室的经历不太好，于是我没再答应庆源去往市区。他每日在庭院里荡秋千，时而打扫花圃，时而呼呼大睡。他的呼噜声每在秋千晃悠一次时响一次，令我忍俊不禁。我也觉得百无聊赖，已经过去半年了，烟花岭除了能见到烟火绽放便没再有别的。

封歌在这半年里常常飞到我们身边唱歌，歌声悠扬婉转，已无思念之感。我想，能够陪在自己重视的人身边，自己重视的人允许自己陪在他身边，两者都是莫大的幸福。庆源的幸福是封歌，封歌的幸福也是庆源。而我的幸福呢？我没过多忧虑。

我常听到孩童嬉戏玩闹的声音，也常在烟花岭上远远眺望他们。烟花岭是一座神山，因此只要略施法术就可以将它隐藏。凡人看不见我们，我即使听到了过往人群的声音，也常感孤独。

一天夜里，我发觉自己脸上的肌肤已长了几条皱纹，手背也开始变得粗糙。庆源担忧地望着我，对我说：“你开始变老了。你本来就是凡人，没有仙气包裹着的话是无法长生的，更何况我们还在人间，这里的煞气与炼火场没多少差别……宁儿，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这儿了。”

而我只是淡然地说：“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凡人该遵循的规则，我也无法例外。”

“可你如果持续变老的话，总有一天你会老死的，等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难道不想等傅长思回来吗？”

他提到傅长思时我思绪乱了，不知如何是好。

庆源接着说：“宁儿，我把我的时间分给你一些吧，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变老了，我们也能给傅长思充分的时间让他找到我们。”可我怎么会情愿让他做此牺牲，我向来认为人的时间亦是生命，不能随意贩卖和剥夺，我还是拒绝了他。

第一年除夕，我与他效仿人间过节的方式，在屋外挂满了灯笼。封歌停在其中一个灯笼上，叫唤了两声，庆源说那是辞旧迎新的意思。

第二年除夕，我们仍然挂满了灯笼，与去年不同的是，我们张贴了几张庆源新手写的福字。封歌在暖和的火炉旁呼呼大睡。

第三年除夕，我发现庆源的个子开始长高，模样也发生了变化，他说话时脱了些稚气。而我们今年并没有张灯结彩，只是效仿凡人做了顿年夜饭。

第四年除夕，我们隐身去了市区，体验了凡间过节的热闹，随后去逛了灯会。

第五年除夕，庆源捡回一只流浪的黑白相间的猫。我们为了帮它洗澡和除虫，没来得及做年夜饭。

第六年除夕，我因病躺在床上多日。庆源将流浪猫送人。

第七年除夕，年越过越没有从前的味道，我们索性不再过。

第十年，我在为花圃施肥时看到了记忆里的身影。甘霖生身着轻薄的淡蓝长衣，拿着折扇走向我。再见故人，我心里不由得生出暖意。

他还如从前那般说话轻快：“我竟然能在凡间看到你，这些年你不在临滨，难道都是在这里生活吗？”

我颔首，屋外桃花开得正好，今年的春天还如从前那般，只是凉意少了一些。

甘霖生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我，说：“这是符愿给你的。你在人间，没有得到允许他没法把信直接给你，所以由我转交给你。”

书信封面上画着几株兰草。符愿对我说了些话：“宁儿，你在人间这些年来我没能去照顾你是我的不好。我很想你，九生也是。荙骷离开以后，临滨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邪灵也少了许多。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真的很想见你。我已经回到了明月楼，也不用再化像鬼一样的妆容。如果你在人间过得不如意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论如何都会去接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每天都形影不离，这次还是第一次分别那么长的时间。我知道你在等你想等的那个人，答应我，无论他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你都一定要幸福、开心、快乐。”

许久不见符愿，他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日渐模糊，这封信掀起了我年少时的种种回忆。这些年来我常在记忆里来回游走，却从未如此难过。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