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婠（二）

我以为临安只是恐吓恐吓我们罢了，没成想他竟动了真格。

破晓之前，他在庭院里打扫落叶。昨日夜里他已为我收拾好包袱，气恼地扔进我的寝殿。我倚着门，悄悄观望。

“睡得如何啊？”临安平心静气地问，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倒觉得很瘆人，于是心虚地说：“啊？嗯，也许，大概还好吧。”

临安将扫帚放在角落，然后朝我走来。今天他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衣，平日里不离手的拂尘却不在手上。

“你真要赶我走啊？”我问他。

“赶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跟我来，我方才在厨房做了早点。”

我再次感觉大祸临头。他既没生气，又为我做了早点，看样子是真的要将我送去九微老君那儿了。我紧跟着他，想说什么，可他回头瞧我是否跟上时又欲说还休。

临安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汤里加了些辅料——葱花。天界做饭从不会放葱花，葱花为辛辣物对胃不太好，我也不爱吃。

我拿着筷子犹豫，临安说：“我在人间待惯了，也吃惯了那儿的食物。做饭时刚好忘了你不爱吃葱花，如果你不喜欢，就挑出去吧。”

可我没说什么，只是颔首，然后把葱花用筷子挑走。一碗汤面，分量太足，我胀的肚子鼓鼓的，没吃完。

“吃完你就带上包袱去找麒希吧。”临安的声音比以往更低。

“先生真要赶我走？”我很慌乱，从小到大不论我犯了什么错误临安都不会舍下我，更不会把我丢给别人，我接着说，“先生，你可知道老君有多严厉……他教出的弟子都不愿再提起过去苦难的日子，正在学习的弟子也十分痛苦，我……”

“正是因为他严厉，所以我要把你送过去。你跟麒希一样，生性贪玩、冥顽不灵。我无法教好你，你，带着包袱快走吧。”

我恳求着：“先生不要把我送去正心堂，我做错了什么我都会改的，我真的不想……”

他再次打断了我：“现在就去。”

四个字干净利落，我再次感受到了临安的威严。不论什么事，我都听他的。不论做什么决定，我都过问他。突然不再管教我，我既害怕又难过。

“好吧，那我走了。”我也扔下一句话，就带着包袱去找麒希。

一路上，我总觉得有多余的脚步，我知道，一定是临安放心不下选择跟着我。我回过头去，却见走路摇摇晃晃的鸾霄冲我尴尬一笑，然后变成本体在我的头顶飞行。

他说：“我放心不下你，来看看你。”

“不是临安让你来的吗？”

鸾霄摆首，扇动双翼，说：“不是不是，是我想来看你。咕咕——”

“知道了。”我继续往前走。

“不过，临安确实有交代我一些事。”

“何事？”

“他说，他只是希望你能够早些独立。还说，送你去正心堂是为了让你学习更好地使用法术。临安只是严厉了一些，其实他心很软的，很软的。咕咕——”

我终于释怀地笑了，说：“我知道了，鸾儿，你代我去告诉他，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的。”

鸾霄颔首，然后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走到兰香阁，麒希正在门口等我。

“唉——老君一早就把我从她上拎了起来，我的好梦都被打破了。”麒希睡眼惺忪，泪沟和黑眼圈像要把眼睛吞掉似的，看起来有些恐怖。

“谁不是啊？不过我不是被临安叫起来的，而且，在临走前他还给我做了一碗汤面。”

“待遇这么好啊？也难怪，你从小就跟着他，他肯定要对你更好一些。不像我，在溪谷做灵兽时就常常被临安训斥，在兰香阁时又总是被老君教训，唉——人比人，不如人啊！”

“走吧，我们去正心堂。”

兰香阁离正心堂并不远，只需要走过瑶池旁的桥便可抵达。

麒希昏昏欲睡，走路像喝醉了似的。我搀扶着他，他身高有八尺，我比他矮些，也较为纤瘦，他重心不稳时我压根无法当作他的支点，于是，只听啪嗒一声，他便倒地不起。

我蹲下拍了拍他的背部，说：“哎？麒希？你不要在这里谁啊！等到了正心堂再睡……哦不，在那儿就更不可能睡了。”于是我加快了速度拍他，可是他像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这时，数十个手提花篮的仙子路过我们。其中一位弯着腰问我：“青婠娘娘，麒希怎么了？”她的声音柔如水。

我说：“他太累了睡着了，仙子可否帮我将他扶去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仙子微微一笑，朝我点头，其余的仙子中有几位帮着将麒希扶起来，然后与我说话的仙子再次对我说：“娘娘，那我就把他带回兰香阁了。”

我颔首，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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