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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我的少年时代,历史书会说,那时的中国不停地在折腾,但对少年来说,以及在成年人生活的某些方面,世界便将如此了,肉食将永远稀少,但母鸡还在下蛋,混乱成为常态之后,又有了安定的风味,人们仍要发疯,却是定期地发疯。那个世界比之茨威格的,自然是不幸许多,但两种世界确有共同点,颇堪琢磨。
我在那个村庄前面一点的空地上懒洋洋地消磨了两个小时,这对我来说是少见的,因为我的旅行,特别是那次旅行的特点,是“停不住”。再美丽的河畔,再安静的山谷,也不能让我真正地安宁下来;每次奔向某个向往已久的地方,赶到后,都是打量一眼又不耐烦地迅速离开。把希望放在下一个拐弯的后面,而对窗外的事物漠不关心,每天漫无目标地行驶,直到精疲力竭,才悻悻停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呢?
我便想,我们——我也不清楚这里的“我们”指的是谁,反正是“我们”吧,对进步所应持有的温和与持久的信心,是否在变质,是否掩盖着这个时代本质性的焦躁,是否本来应该深藏不露的储备金,却被我们急不可待地挥霍。我们或者说很多人,似乎不是生活在现在里,倒像是拼命地将自己探入不属于自己的未来,而那本来是没有可能的,可能的只是错觉和幻想。
我并不怎么赞赏那个小村庄旧有的生活方式,对于现代社会将那里的人们强行拖入共同轨道,也不怎么歉疚。我仍然认为社会停滞在困苦与不公平的状态中,是件悲惨的事,比如,假如中国此刻停滞下来,那我一定要大呼倒霉,但是,在公路上疾驰时,或在家中漫无要领地翻看新闻网页时,我确实感到一种荒唐。比如说,我常用来批评牧歌精神的一个武器,是指责那种生活状态下的人们没有人类感,没有共同感。而我认为自己是拥有它的,证明之一是知道“罗弗敦墙”是在挪威的什么地方,非洲有人在生病,以及……对了,我经常上网看看新闻什么的。
今天抄书有瘾,再抄一段索尔·贝娄。我以前引用过他的一篇演讲,今天再从里面抄一点。贝娄神经过敏地谈到电视的影响:“它是我们时代特有聒噪的主要来源——这是一种经过装饰的聒噪,它要求我们的专注,其目的不是把它聚拢起来,而是把 它分散开来……它使分散的孤独进入一种交流状态。电视让离群索居的美国人认为,他参与了整个国家的生活。它并没有真正把他置于一个社团里面,而他的心却由于这种暗示而暖洋洋的,也就是,附近什么地方有一个社团,因而,他那源自你的意识也就给引向那个整体。”(李自修译文)
贝娄的演讲是在1990年。他说的电视,对我们来说就是互联网。
“……后来,电视剧结束了,我们来到了斑马和长颈鹿的草原上。再后,又看到了群众集会上的列宁。突然,我们切换到了一所烹饪学校,有人教给我们怎么填塞火鸡。接着柏林墙倒塌了。或者旗子在焚烧。也或者,一个小组讨论吸毒危机。越来越多的大众话题,可个人意识却越来越少。显然,个人意识在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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