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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记少年时喜欢绘图版的《山海经》,他最早得到的是个粗陋的版本,纸是黄的,绘图也劣,但他说,那是他最为心爱的宝书,因为里面有人面兽、一足牛,还有无头的刑天。这仅是孩子心性吗?
前几天翻一种讲世界史的大书,讲到塞琉古皇帝的一个使者,叫美加斯提尼。此人大约与孟子同时,曾游历印度,写了一本书,书已亡佚,有些引文留传下来。且从这本《新全球史》(魏凤莲等译)里抄一段:“他写道,有一种狐狸大小的蚂蚁能从地下挖金矿……有的人没有嘴巴,靠呼吸水果、花和根的香味活着,有的人脚跟是朝后长的,每只脚上有八只脚趾,还有的人长着狗头,靠犬吠进行交流。”
熟悉《山海经》的读者,对这些传说当不觉得陌生。印度是我向往的地方,在很多年里,外部文明对它的风俗和气候都很觉奇异,许多传说与那片土地有关。同一本《新全球史》里,还提到十世纪的伯祖格·伊本·沙里亚尔(BuzurgIbnShahriyar)写的《印度奇谭》。这本书留传下来了,理当有早已过了版权期的英译,但网上却找不到扫描本一读为快,只好继续原地抄书:“书中提到了巨大的、能抓住船锚将船在水里拖来拖去的龙虾,提到了美人鱼、海龙……提到了能吞噬牛群与大象的毒蛇,能冲动摧毁房屋的大鸟,会引诱水手的猴子,还有会说话的蜥蜴。”
我国的玄奘,记印度时,亦时有荒诞不经之语,甚至连西女国这样的传说也写在里面。写到这里,我真想去印度转转了。
我们为什么会被那些自己明知其为虚妄的记录吸引?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先得想想我们为什么认定某一事不可能发生,关于它的一切叙述都是虚妄的。知识的积累,照亮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黑暗的角度是越来越少了,一些在过去为新知的,在今天只是常识,在今天为新知的,将来又或是常识,这当然是值得庆祝的,然而就像每一件美好的事,人类总能找到不美好的方式去反应,我们收获知识的同时,又在损失意志。
如我自己的所谓旅行,早已失去了内涵,变成一种检阅——我当然不是指我在检阅我的领土,我是一纳米领土也没有的。我说的是,流荡于已知的领域中,往往只是自我印证,没有危险,也没有兴奋,不指望发现,也不指望遗忘。
现在最明智的旅行方式是,事先将目的地与路线考察清楚,一路上可能经过什么所在,哪里可以逗留,哪里适宜投宿,明天此时身在何境,下星期三晚餐在谁家,路边石牌谁人所立,山中檐角何时挑出。至于路上,GPS在手,车轮在下,又或浮舟,又或飞机,通关早有心得,入境无需问路。关键不在于一个人是不是喜欢这种旅行方式,是否采用这种方式,关键在于我们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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