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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夏至（三）

直到端午节都过去一周多了，乔星海还在吃粽子。

原本喻大爷豪言壮志，说要帮他把东南西北奔来的几十个粽子都干掉，结果老头才干了三个就偃旗息鼓了，耷拉着眼皮，哎呦哎呦地说自己上岁数了，吃这种黏乎乎的东西不消化，吃进肚子里就跟吃石头差不多。

乔星海怕自己一把把喻大爷送进急诊，不敢让他吃了，只好一顿吃俩，连吃了一个礼拜，吃得他看见绿皮三角形的东西就想撒丫子跑。

这天，太阳不大，阴云密布，却热得人心焦。

乔星海坐在院子里剥最后一坨粽子，刚剥出来，院门后的阴影里探出颗人头，“哟，在呢？”

乔星海支棱着几根黏糊糊的手指，很没意思地看眼阮宁，“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

阮宁抬头望一眼，“还行吧，有点闷，看着要下雨了——哎，是ro粽不，给我来一ko。”

乔星海如蒙大赦，将碗推出去，“来吧壮士。”

阮宁提来一箱牛奶，有种专程来探病的气质。没等乔星海问，不打自招，说超市做活动，买二送一，买多了，五天内喝完，不过期。

说着，他把箱子开封，扎开四盒，一人分了两盒，在乔星海带刺的目光下，把吸管塞到了他嘴里，说：“别浪费。”

空气凝滞，闷得像个压了盖的罐子，四处不透风似的。

秦一白从铺子回来，不嫌难受地绕了个远，自破落院门ko过，顶着满头热汗，半只脚才跨进门，就看见乔星海和阮宁正脸对脸喝牛奶，有说有笑。

——看气氛，是真高兴。

秦一白把脚缩回来，仗着屋檐下黑布隆冬，只当自己的贱脚没迈进去过，臊眉耷眼地退走了。

小时候也不是没冷战过，可战归战，总得有点原因，也得给彼此一个机会能摊开了解释。

现在倒好，人长大了，心也跟着硬了，防得密不透风不说，还显得没心没肺的。

秦一白一脸无趣地回了海棠cun，进门看见缸里蔫头耷脑的鱼，心里的不爽又往上攀了一层。他从边上拿了鱼食喂，鱼却不搭理他，任由它们像一粒粒老鼠屎般飘在脑袋上，兀自不动如山。

秦一白举着小勺，想起来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也是个闷热的糟心天，他和乔星海闹了第一次小矛盾。

起因好像是他约了乔星海去他家写作业，结果临时收到哥们邀请，打算去看电影。他想喊上乔星海一起，谁知道乔星海话没说完就生气了，说他不守信用，直接挂断了电话。

十六七岁少年人的脾气，真是非常不可爱。

电影看的是什么，秦一白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在冰窖似的放映厅里，他边打喷嚏边暗下决心——必须让乔星海先来道歉，自己可不要先低头。

当年，微信尚未正式上线，中二少年们沟通多数靠企鹅和短信。

之后的三天里，秦一白觉得自己都要把手机给摁烂了，也没收着乔星海的只言片语。

等到第四天，他猛地发现自己扣扣是隐身状态，登时捶胸顿足，埋怨智慧的大脑百密一疏，怎么没对乔星海隐身可见。

修改完状态，又等了一天。

第五天一睁眼，秦一白蹭地爬起来，翻完手机翻电脑，两者皆干干净净。

——乔星海自那天以后就像一块沉进海里的石头，音讯全无。

秦一白坐床上扒拉下脑袋，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找不着正确姿势了。

“后来还是我去找的他。”

鱼缸前，秦一白憋屈地回忆。

能找着乔星海，全凭运气。

秦一白当时死绷着不和乔星海联系，好像只要发出去一个字，他就再也直不起腰了，只能被乔星海拿捏。

刚开始，秦一白试着在乔星海家附近蹲守，结果喂了一天蚊子，连他的乔的衣服角都没见着。

然后秦一白就开始在周围转悠，每个店都去逛一逛，活像个来踩点的小偷。

就这么，他在第三天，碰见了在宠物店当义工的乔星海。

算上前面的四天，他们一周没联系了。

秦一白抠着自己胳膊上的蚊子包，委屈得鼻酸，可乔星海却冷淡得像个陌生人一样，只对着笼子里的哈士奇笑。

“妈的，哈士奇。”

当天，这个念头简直焊死在了秦一白的脑子里。

乔星海话不多，秦一白也没话可说。

但这种情形竟然不尴尬，也不知是不是天赐的技能。

就这么，两人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般，只靠眼神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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