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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马倌大部分时间当然是和马在一起。

常青齿间咬根狗尾巴草翘脚仰躺在马场一块扁丘草坡上，头枕自己左手臂，右手捏一只窄嘴酒葫芦搁在细绒绒的矮草上懒洋洋随意晃动，偶而提起来呷一口。

他衣服上的水渍已经被凉风和日光拔干，几口烈酒下肚身子暖烘烘的又有些犯困。

常青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大哥”时嘁笑着自言自语：“睁眼都会发大梦了。”他把手抬起来，想揉揉眼睛，但看见手里酒葫芦顺势又给自己抿一口佳酿，然后眼帘微合打了个酒嗝。

直到周身被一块阴影遮住暖阳才勉为其难把眼皮撑开一条缝，愕然与众人对视半晌后慢慢从草地上坐起来：“你……你们……怎会在这里？”

“我们来找你啊！大哥。”葛辉蹲身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他：“你在垂云涧走的那么急，害我们满世界找你。大哥……你还有我们呐，心里有苦和委屈倒给我们，我们和你一起担着。”

常青拍拍他肩膀小声安慰：“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真挺好。”说完把葛辉从自己肩膀上扶起来，给他抹一把颊边泪光：“要说上辈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很对不起你们几个。”

段子善上前一步在他们旁边盘腿坐下：“是我们愿意追随大哥。”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大哥，和你在一起当马倌也行。”

常青苦笑，拿起酒葫芦边饮边说：“能按自己心意活就好，从前是我想错了，现在只当重活一世。凡事看开些……过得去就行。”

老四程渊轻声叹气：“大哥，你可否告诉我们当年在邺都到底发生什么事？”

常青抚额，表情无奈拿起酒葫芦又往嘴里送，可惜酒已喝光，晃两下随手扔一边，轻描淡写道：“邺帝不愿与我成婚，又怕由他悔婚招人诟病，所以设计让我和姓廖那小子成亲。就是这样而已。”

“可是……”程渊还想追问，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吆喝：“枭爷！我们去河滩跑一圈，你一起来不？”

常青摇摇晃晃站起来应和：“去！这就来！”然后低头对程渊道：“廖星野不是好人，巧舌如簧最爱利用他人。你们别和他走太近。”

程渊跟着站起身往前追出两步：“大哥，他因你坠崖相思成疾，一夜白发……你当真不见见他吗？”

常青像没听见一样小跑下草坡，随意逮一匹离他近的俊马，攀住马颈跃上马背，像阵风一样疾驰而去。

葛辉站起来皱眉问程渊：“老四，你好好的提姓廖那小子干什么？”

程渊转身对众位兄弟摊手：“大哥曾被情所伤，为何不让大哥知晓这世上也有人为他青丝化雪生死无悔？”

熊继书仰脸道：“四哥说得有理，可惜廖侯爷是一名乾元，否则我觉他倒真比那狗皇帝有情有义。”

段子善哂笑一声：“隋万春当年势单力孤时，也很有情有义。”

众人缄默。随后葛辉坚定道：“所以我往后只拥护追随大哥，决不再为他人做嫁衣。他若执意留在这里当马倌，那我也在这里当马倌。”

程渊表情复杂轻蹙眉心：“我们既然选择从邺国出来，谁也没把富贵荣华放在眼里，只是看大哥这样蹉跎自己，心中为他不值。”

年纪最小的熊继书终于开口：“我和四哥想得一样，天下坤泽千千万，没有隋万春再给大哥找一个呗……哦不，找十个！”

程渊点头：“我正是此意，况且廖侯爷身为乾元，再喜欢大哥也不能阻挠大哥纳妾。以大哥的能力身手，不该埋没此地荒废余生。”他说完看段子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一直没开声，不禁询问：“子善，你怎么想？”

段子善立直身体，把手架在眉毛上往远处瞭望：“我在想……大哥不会又遁了吧？”

养马和养猪不一样，猪养膘靠睡。若要马养得壮实，需放它去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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