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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云娘有女名唤依依
“当年我铁了心要嫁你这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全部的嫁妆供你读书、送你来京都，在家乡守活寡般足足等了三年不说，还等来一个孩子？！”
“是！这孩子是天皇贵胄！是公主血脉！可你真的就是逼不得已么？说到底，若不是怕人诟病忘恩负义，抛弃家乡妻子，你是不是早就去当这驸马爷了？！”
一番抢白下，相国脸色一阵青红白黑变过一轮，第一反应竟是去看林小蝉这几个外人。
然而大雨之中，光线暗淡，他一个普通文士自然看不真切，只好声厉内荏道：“莫要胡说八道！你我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怀安自然就是我的孩子！我那次归乡与你……满打满算，怀安就在那之后出生，时间都对得上！夫人怎可自污清白？！”
秦夫人却完全不想管那些了，她道：“你以为孩子就如同那野草有个种就能长出来？你每次都是隔了数年方归，怀安真正出生的年月，还不是都是我说的算？”
“更何况，你回来后哄着我，答应与我留下个孩子，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塌地，好好带大秦向安？”
“我守你三年，得你一句抱歉，和出于愧疚施舍般地同床异梦……见过公主那样高贵的人，你心中怕不是早就没了我这个乡下野地里的女人……”
秦夫人咬了咬下唇，终是喊出了藏在心中半辈子的话：
“我，平江李氏，对于你秦朝贤来说，充其量就是个不忘糟糠的好名声罢了！”
“那次你回来，是为了秦向安开蒙，你离开的第二个月……”秦夫人脸上露出了一种梦幻般的微笑，就仿佛她期待说出这个事实已经很久很久，“我月信依旧如期而至，就知道自己依旧未能有孕……那之后不久，家中来了一位借宿的俊俏道长……”
“……娘……”秦怀安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哀求。
“对……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漂亮、高雅，是仙人才有的眼睛……”秦夫人摸过秦怀安的眉目，语气温柔下来，“怀安……你是这么不一样，阿娘没办法的事情，你总能帮阿娘解决……你不用羡慕秦向安啊，你真正的父亲，可是个……仙人！”
“啪啪啪……”
一旁响起幸灾乐祸的掌声，只见林小蝉火上浇油道：“果然，一家人就要开诚布公地好好聊聊，只要有沟通的机会，人和人就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你说是不是呀，秦大公子？”
秦向安落在冰冷的雨地里，若非胸口的起伏微微变化，就仿佛一团无知无觉的死肉。
秦相国浑身发抖，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夫人抱着秦怀安，在他耳边呢喃道：“对不起，这么多年了……阿娘不敢告诉你……这个家啊，原本便只有我们母子在相依为命……
“阿娘总在依赖你……可今日……”
她未说完，忽然重重推倒了早已呆若木鸡的秦怀安，对着秦相国恶毒又畅快道：“你给我活着！你一辈子最珍惜那清正廉洁的好名声，那就好好活着！活到亲眼看着自己身败名裂的那日！”
话音未落，她已经往即将挣断结界的魔婴飞奔了过去！
“夫、夫人！”秦相国目眦欲裂，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堂堂相国，靠着自家夫人牺牲保全性命，此事若是传将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这大概是这个成日装病的女人跑得最快的一次。
她蒙头拼命往前，就怕自己比飞速消散的勇气稍慢一步。她害怕极了，可更怕自己跑到一半，双腿就软了下去，向之前一样，成为儿子理所当然的负累。
斗笠歪斜，大雨冲花了她的妆容，再没有了相国夫人应有的雍容华贵。
【阿娘——】魔婴挥舞着畸形细长的手脚，唯一保持着婴儿形貌的头颅咧开了猩红的嘴，不知是口水还是雨水的液体嘀嗒而下。
“别过来！”梅天礼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血管崩裂，血雾在喷薄而出的瞬间被燃烧，以此激发出的灵力仍不足以拦住魔物此时的暴动。
说到底，魔婴吃人后能否偃旗息鼓也是魔头的的一面之词。林小蝉晨间明明还说过——这魔婴饿了几日，今日不但要吃人，而且还会报偿性吃得更多！
或许，它在真正吃掉一人后，反而会力量大增，直接冲破外层的囚天印，在整个京都城内大开杀戒？！
梅天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小蝉，连他自己也未察觉，自己的眸光泛着异样的蓝芒。
林小蝉依旧笑眯眯的，仿佛还是这几日里会敲他脑瓜崩，骂他太天真的林师兄。
然而，这个让梅天礼已经逐渐熟悉的高深笑容突然僵住了，出现了瞬息的茫然。
“嗯？”
林小蝉努力吸了吸鼻子。
大雨给嗅觉带来了极大的阻碍。空气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味道。气味越多，越会给他带来认知上的困难。
林小蝉的表情破天荒地凝重起来，同梅天礼一样喊道：“别过来！”
这一次，沈宣也觉得奇怪了。
“囡囡……”
就在魔婴已经抓住秦夫人，把她送到嘴边时，另外一个女人冲入了滂沱大雨中。
黑暗的视野中，魔种身上那缕魔息还在离相国府颇远的地方。
林小蝉已经习惯了有魔种的地方就有云姨，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放下自己的“囡囡”，折返回来，突然出现在这里。
魔婴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有了魔物的挣扎暴动，梅天礼手上的结界松了稍许，强弩之末的人无力地栽倒在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一时间除了维持住结法印，连爬也爬不起来。
他的手一直到手臂都在痉挛，却仍旧想要再度收紧结界，尽可能把魔婴拖离云姨。
“别乱动……”林小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梅天礼想要挣开。
“你看……”
却见魔婴松开了秦夫人，任由这个虽然鼓起勇气赴死，却在最后一刻吓晕的女人倒在雨地里，转而探头探脑地靠近云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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