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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出去

燕京皇城彻底被攻破的时候是午时。

烈阳高照，万里晴空，极为罕见地没有飘雪。空气中泛着股子融融的暖意，更像是开春时候才有的光景。

从岁云关破败的消息传入的那日起谢长喧便清醒过来，年轻的帝王闻讯时只是一言不发，眼底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绪。

温棠抱着年幼的承策站在长明殿内，亦是一言不发，面色凝重。沉默半晌，她才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

“不怨你。”他说。

即便没有这一遭，卫止的军队不在，踏天阙失守，周遭州府又无法来人支援，岁云关必然是会不保的。

沉默片刻后，谢长喧忽而浅淡地笑了起来，其余什么都没说。终于，如同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次性服了好大剂量的药。

“你带着孩子先跟他们往后撤，暗卫会保护你们安全。”谢长喧隐忍地攥了攥掌心，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看起来一片漆黑的汤药其实很苦，味道及其冲人，难以入口，但他很干脆地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温棠下意识反驳，“不行，那你呢？”

“你还不明白吗。”谢长喧逐渐起身，身侧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小内侍立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扶，“温轼或许不想留你。但来的那个人，是陆隽。”

而陆隽的目标，首先，便是取谢长喧性命。

闻言，温棠终于沉默下来，无可奈何。

其实早些年间，陆隽还并没有疯魔到这种程度。这一切，若非因为那个人的死亡。

赤勒部是马背上生长起来的民族，及其擅长攻战，男子个个健壮无比，生来便是勇士。其实，他们当年的实力也是十分骇人的，甚至到了可以同其它大国相抗衡的地步。

当年议和，赤勒部点名要公主和亲。北燕先帝生性仁慈，膝下又只有一个公主，百般疼爱。赤勒部那个地方，条件艰苦，族人野蛮，自然是不愿意。于是便听从宋家家主的计策，这桩事情便落到陈国身上。

如若抛开一切来说，谢长喧还是很佩服陆隽的，这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他一个人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十几年，终于推翻了那个暴虐残忍的父亲的政权。又处心积虑谋划，铁骑一朝踏破赤勒部。

可那时候已经晚了，那个被拉去和亲的公主就这样眼睁睁死在他面前。也就是因为这样，陆隽才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因而那年宋家的遭遇令谢长喧不得不怀疑，其实陆隽或许也有煽风点火。

他不仅要取赤勒部，也要取北燕。

谢长喧最终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温棠，没有再说话。她很聪明，应该立即便能够明白这意思。

没等她再说话，小内侍便扶着几近气息奄奄的帝王，小心翼翼行至长明殿外殿。待到谢长喧终是安稳落座到明堂之上，才对着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其退下。

小内侍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片刻后，忽然郑重其事跪下来，对着座上天子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后，再三回首，才强忍着眼泪离开。

很快，殿内只剩下谢长喧一个人。

寒风袭来，长信宫灯在风中缓缓摇曳，灯火婆娑起舞，竟还是冷得骇人。朱红色门棂年岁已久，沉淀出一股血一般的深重。阳光零零散散地照射下来，变得稀碎斑驳，拉扯出绵长的悲凉。

年轻的帝王容色绝绝，和风霁月。他唇色在这一刻显得很淡，乌发显得脸色更为苍白，是一种几近透明的破碎感。远远望着，温润又静好，更像哪家备受宠爱，精心养着的矜贵公子。

谢长喧并没有等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殿外彻底安静下来。厮杀结束，只余空气中散发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缝隙中隐隐约约能够窥见横七竖八的残缺尸体，身下是逐渐弥漫开的浓稠血水，满目猩红，分外恶心，又何其熟悉。

——“吱呀。”

有人推开门。

抬首，陆隽提着刀跨进来，他一身铠甲，眼底写满了虐杀后的极度疯狂，连脸上都满是不小心溅到斑驳的血迹。刀面散发着森冷的光，血迹自这里滴落，逐渐蜿蜒起一道刺目的血红痕迹。

陆隽的目光看向明堂上病容已经一览无余的谢长喧，恶意毫不掩饰，轻笑一声，“当真是别来无恙，谢长喧。”

毒入肺腑，难以控制，反复折磨，谢长喧又从不珍惜，惯会折磨自己。多次猛药，不要命一样折腾，现下难以掩饰地虚弱不堪。

很奇怪。

但他并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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