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番外青山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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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番外:青山(上)

傅延令其实并不叫这名字,也不姓傅。

甚至于,根本不是北燕人。

他来自惨遭陈、永设计屠杀,消失在世间的国家——赤勒部。傅延令在腥风血雨中侥幸逃脱,捡回条命,辗转流离北燕境内,被傅迎铮所救。

念及他尚且年少,无处可去,孤苦伶仃又实在可怜。最终改名换姓,留在傅迎铮身侧作弟子。

对于故土,傅延令已太模糊,只余下零散印象深刻的记忆。草原、野马奔驰、牛羊成群,还有盘旋的雄鹰与皑皑耸立入云的雪山。除此之外,多的,再也没有。

傅延令底子好,恢复得快,不久便能行走。

他厌恶朝堂,厌恶勾心斗角与杀戮纠纷,也不喜同那些虚与委蛇的嘴脸多说半句。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不问世事,不理经纶。满口江湖自在,天天喝酒耍刀,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引吭高歌。

傅迎铮知他生性不羁,志不在此,于是并未多加管束,索性由他去。

傅延令常背着一把长而窄的刀,一面斗笠。独自游荡天下疆土,路见不平偶会出手,活得像一阵飘渺却又无拘无束的风。

直至平昭十三年。燕京战乱,南平王谢邕谋反,局势紧张,几乎一触即发。百姓死伤无数,哀嚎边野,横尸累累,隐约有害疫病的苗头。

傅迎铮自青锋山一路而来,救治不少人,傅延令也少见地一直跟在身侧。尽管只出现几次,却也并没有走很远。

那段日子,整个北燕都很混乱,世道吃人。偶有一日,傅延令瞧见一群人掳了个病殃殃的小孩。

这样的事并不罕见,特别在当时更是层出不穷。

他在外虽会拔刀相助,却也是个懒散到极点的人。傅延令骨子里是麻木冷血的,不愿掺和,不愿理会。

那一次,偏生不知为何,他竟跟了上去。

几个人贩不要命地往幽暗无人的巷子钻,绕过来绕过去,走了好段距离。

傅延令武功高强,悠哉悠哉跟在不远处观察,有些诧异那小孩竟如此顺从,没有丝毫反抗。

很快,他们终于停下。确认安全后才谨慎地揭开蒙住那孩子脸庞的布。

小孩衣着朴素简陋,却很干净。生得分外好看,唇红齿白,眉心一点朱砂痣,恍如观音相。即便年幼,却也能瞧见极其优越的骨相和五官,漂亮又可怜。如此便可想得长大该是如何惊艳。

只可惜,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定睛一看,脖颈下细细密密的,竟全是鲜红的疹子。

那些人看清后着实吓了一跳。如同碰到什么晦气东西般,下意识立即松开手,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这症状,分明是疫病!

“呸,真是晦气。”

领头的拧眉瞧了摔在地上的小孩一眼,狠狠啐了口痰,“他娘的,怪不得捂得严严实实,差点被这晦气玩意给害死!”

几个小喽啰也慌了,看着明显只剩半口气的孩子,六神无主,“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走走走,别管了扔这吧,老子可不想得疫病!真他妈的晦气。”

此话一出,其他人不好再说什么,也恐惧来势汹汹的瘟疫。忙不迭拍拍衣袖,跟在为首之人背后骂骂咧咧离开。

暗处。原想出手的傅延令倒是挑了挑眉,叼着草叶,轻轻啧了声。双足一点,下一瞬便悄无声息现身。一身黑衣斗笠,余一双灰色瞳孔在烈阳下分外独特。

傅延令不慌不忙蹲下,看着那小孩。

他似乎生得娇贵,细皮嫩肉的。脸上擦破了些皮,面色苍白,像只剩一口气般若有似无地吊着。浑身都是汗,似乎很难受。

思考片刻,傅延令终归还是抱起重病的小孩。满脸随意,并不害怕这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疫病。

他清楚,若是纵这小孩在这,不到下半夜便会没命,于是想着将人带给老头子。

老头最喜欢多管闲事,当日行一善咯。

后来,这小孩被安置在医馆。眼看一天天日渐好起来,傅延令才知道,这个面若观音的漂亮小孩,竟是个小郎君。唤作元秩,小字从卓。

其实第一眼认错也在所难免。

元秩生得清秀白皙,又还小,骨相瘦,线条不甚锋利,偏偏长了张极漂亮的皮相,又不怎么喜欢说话。

他能活着也是个奇迹,按理说,元秩是其中症状最严重的。

历经千辛万苦,傅迎铮最终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抢回来。即便如此,却也伤及根本,是仔细养着倒还好,一旦劳神费心,恐怕活不长。

傅迎铮曾告诉元秩,每个人有属于他的命数。元秩这一生,还有更重要的事。凡尘未了时,阎王爷不敢收,所以命不该绝。

待他稍好些,傅延令便领着元秩寻到他那个所谓的姐姐。一五一十告知所有后,果不其然,允憷还是松了口。

元秩就这样成了他唯一的师弟。

傅迎铮如此煞费苦心,一来,是因为元秩天赋绝佳。若要老头把毕生才学传授给傅延令,那才不靠谱。傅延令武学造诣卓然,文才陡然相反,堪称一窍不通。

二来,是更不为人知的。元秩一报出名字,傅延令便已知晓其真实身份。毕竟燕京元家,是的确的世家大族。

老爷子和他们家主也有一段渊源。帮不了元家,帮不了燕京,傅迎铮心中有愧,只能尽量补偿。

起初,傅延令对的确元秩不服。但年深日久,元秩不自傲,吃得苦,肯下功夫钻研。天赋卓绝,通文墨,知天理。分明还是孩子,却活得过分深沉,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卜卦,谋策,医术,皆锋芒毕露。

只是,元秩不爱说话,活得像个没有情感的怪物。这让傅延令觉得,他的不眠不休和发愤图强,不过是为掩藏心中鲜血淋漓的沟壑而已。

或许元秩早就知道的,自己活不长。

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傅延令不会插足,也没有立场指责。

只有一次。

这一生,也唯独只有那一次。

年关将至,难得师徒三人都在,老头子乐呵呵去下厨,用完膳便直呼累了要去睡。剩下傅延令和元秩二人相对无言。

因为不知说什么好,傅延令只能笨拙地闷头饮米酒、吃点心。礼貌起见,元秩只好跟着饮。

他不知晓,这米酒,是傅延令酿的。而傅延令又是个不会做事手脚笨拙的,酒曲放的格外多。那夜大雪纷飞,暖烘烘的米酒下肚,没几碗,元秩便醉了。

傅延令从未见过元秩这般失态脆弱,即便对大多人来说,这样的失态并不算什么。

漂亮的小少年头一次泪眼朦胧,趴在自己怀里,哭得像个寻常小孩。落寞、委屈。像只被遗弃的小兽,低声嘶鸣着,默默舔舐身上伤痕。

直至自己胸襟那片衣衫被泪水不知不觉打湿,傅延令才愣愣反应过来,抱元秩回房休息。吹灭灯火的前一刻,他听见一句含糊不清的呢喃。

“……师兄,我害怕。”

那时傅延令就在塌前,低眉静看元秩出落得愈发瘦削利落的面容,破碎又漂亮。他没动,像是肢体僵住一样。

半张脸躲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是见不得人的晦涩野兽,下一刻便要破笼而出。

仿佛那泪水已经透过衣襟,直直侵入他的胸腔,心脏。连带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在战栗。冰冷,却又怪异地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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