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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往事（二）

灵素寻找了一个阴凉之处, 对那人说：“咱们到河边了，我现在要把你放下来，你小心些。”

背后之人的脸庞在灵素后背上轻点了两下，灵素身体微弓, 膝盖一点一点的蹲下, 等到背后之人的身体接触到地面的时候, 灵素身体侧过去, 等背后之人滑落下来之后，迅速的转身过来, 双手接过他。

阳光很强烈，透过树杈照射进水面，光芒又从水面折射出来, 很晃眼，溪水冲刷在石子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快声响，阴凉这里很凉快，微风吹起水汽，带来一片舒适，树叶青草沙沙作响, 蝉鸣鸟叫，好一派山间夏日宁和的美景。

那个发着烧的年轻人感觉到了舒服，轻轻的哼了一下, 眼神有些迷离, 脸上嘴上全是干皮，脑门到太阳穴两侧绿绿黑黑的满是旱薄荷的汁液, 被汗渍冲刷, 流了满脸, 他嘴角牵扯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嘴唇微动，说了声：“谢谢。”

灵素这才看清楚他的脸，他是如此的年轻，可能也就比她大个两三岁，她也朝他微笑了下，说：“放心，你会好的。”

那人眨了两下眼睛，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信赖之情，而后眼皮不受控制的闭了起来。

灵素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上身是长至大腿的家织的蓝色土布上衣，下身是同色的肥腿裤子，她摸了摸上衣的布料，虽然粗糙了些，但也可以用，她扭住衣襟下摆的一角，撕拉的撕出一大片布来。然后到溪水边将布打湿洗了洗，稍稍拧了一下，将湿布搭在那人的额头上。溪水很凉，湿布一接触到热烫的皮肤，那人激灵一下，张开了眼睛。

灵素笑说：“正好，先喂你喝点水。”

说着，她解下那人腰间挂着的空水壶，去接了一壶水过来，然后扶起那人的上半身，将水壶举到那人嘴边：“这里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很干净的，可以直接喝，有些凉，你慢慢喝。”

许是知道这里是临着河水的，不用节省，那人喝起水来就狼狈了许多，“咕隆咕隆”喝得就像是新生儿喝奶一般，水不停的从两边嘴角溢出来。冰凉的溪水凉的他直打哆嗦，他也不肯放水，喝了好几大口，灵素才将水壶从他嘴巴那块：“缓一会儿再喝。”

那人很听话的点点头，不知道是水起了作用还是被凉水激的，那人精神了很多。灵素将他放平，将水壶放到一边，说：“我先来帮你看一下伤口。”说着，她蹲在男子脚边，扒开了那人的右腿上的裤子。

似乎是很疼，那人下意识的往回伸了下腿，灵素忙放轻动作。

幸亏裤腿肥大，灵素小心的将裤腿推到大腿根下面，就看到了被纱布包裹住的伤口。纱布黑乎乎一片，上面一大块黑紫色的血液凝固住了，和纱布粘在了一起，中间一处圆形是出血点，也是颜色最深的地方，纱布附近的肌肉都是紫色的，这是血液不畅通的症状。

“你是中枪了，子弹取出来了没？”灵素皱起眉头问，这人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些。

那人轻轻摇摇头。

灵素朝他微笑了下，说：“有点严重，不过，我能治，放心。”看着这么稚嫩的脸庞，灵素就想着要给他安慰，给他动力，给他信心，让他支撑下去，这么好的年轻人，她不想让他死去。

她没有治过木仓伤，但是她想，她治疗过脚筋险些全部砍断的刀伤，接生过脐带绕颈三圈，险些把自己勒死的胎儿，治疗过被马踢得五脏六腑几乎全部移位，不同吐血的伤患……这些都是第一次，每次都做得很好，这次也一样！

鼓励完自己，灵素的视线重新落货到和血肉粘在一起的纱布上，摸摸绑在腰上的小布袋，那是她的百宝箱，到哪里都会带着，那里放着一摞卷起来的黄符、一把火折子、一把折叠小刀，是不管在野外生存，还是给人看病都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她将小刀拿出来，把刀刃□□。刀刃只有七八厘米长，刀刃很薄，寒光四射，光可鉴人。她捏住刀柄，将刀刃插进纱布里，划过去就将纱布两端割开了，这下只有中间那些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纱布没有办法取下来。灵素想了想，抽出一张黄符，用火折子点燃，将燃烧之后的灰烬均匀的洒在那人伤口四周，这是他们巫医的秘法，可以止疼、消炎。

撒完之后，灵素按了按那人的伤口处，问道：“疼不疼？”

那人摇摇头，脸色如常，看来是黄符起效了。

灵素拿下那人额头上的湿巾，又去溪水里洗了洗，拧干到不往下滴水了，然后自己坐到那人的腿边上，洗下头去，一点一点轻轻的擦拭着纱布上的凝固的血迹。血块遇到水，一点一点的溶解开来，过了好一会儿，被血浸透的纱布的白色渐渐显露出来，灵素捏住纱布的一角，用巧劲儿，迅速的将纱布揭了起来。

创伤面很是狰狞，肌肉外翻着，黑紫肿胀。必须得先将子弹取出来，再将腐肉刮掉，否则这条腿，这个人都得完蛋了。

这时候，斜坡上窸窸窣窣，灵素知道，想必是那五个人已经顺着折痕找过来了。果然不大一会儿，一个一个的人头就从灌木从后面露了出来。

“水，真的是水！”

“他们在那！”

不知道是谁用变了调儿的惊喜嗓音同时喊着。

几人争先恐后的疯跑下斜坡，直接冲入到溪水里。

溪水浅浅，只没过脚踝，几个人却如同孩子一般在里面笑着闹着，扎进水里猛喝一通，又撩起水花互相泼着。

戴眼镜那人眼镜上面全是水花，他摘下眼镜，小心的放到妥协处，整个脑袋都扎进溪水里，好一会儿才猛的抬起，头发丝带着水花，飞溅得到处都是。

躺在地上发烧着的年轻人摸着脸上的水珠，微笑着。

虽然兴奋，但也克制，放纵了没几分钟，他们几个就甩甩身上的水，围了过来。

灵素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在发烧人伤口处比划着，见几人围过来，就将火折子递过去，说：“正好你们来了，生一堆火出来，我给刀子消消毒，得先将子弹取出来。”

“这是外科手术，这里没有麻醉药，没有盘尼西林，就凭着这把手术刀，能行吗？”一个人迟疑着将。

灵素眼神缓缓滑过5个人的脸庞，洗去了血水脏污，原来他们都很年轻，都和发烧那人一样的年纪，五双眼睛齐齐的望着她，渴望她坚定的说出一个行字。

灵素笑了笑，说：“我不懂什么外科手术，盘尼西林之类的，我是个巫医，我们有特殊的治疗方法。他，我能治的。”

几个人都沉默的各自衡量着。他们几个人人都非常清楚，目前这种情况下，不治肯定会死，治了也许能有一线希望。

最初他们遇到灵素时，只希望灵素能延缓病情、暂时保住生命，但是，他们都明白，即便暂时保住性命，也是多拖延几天而已，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赶上大部队，即便赶上了大部队也是缺医少药，并不具备手术的条件，只能转移到后方的医院去，那时候，人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地上躺着的年轻人不停的动着嘴巴，戴眼镜年轻人连忙俯下身来，把耳朵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后，他站起来，说：“郑泽民他自己同意做手术。”

地上的年轻人附和着点着头，既然当事人自己都同意了，大家心里头即便有疑义也都不再问了。

灵素点点头，微笑着看看地下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其他五个人，说：“放心吧。”

戴眼镜年轻人说：“拜托您了，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请你尽管吩咐。”

灵素将火折子递给他：“麻烦你生起一堆火来，另外河里有透明的小白虾，很好抓，你们可以抓一些，帮他补一补。”

灵素话音未停，几人就动了起来，挖坑的挖坑，捡干草、木柴的，跑到水里捞鱼虾的……

不大一会儿，火就烧了起来，戴眼镜捡了几根粗干柴放在火焰的上端，说：“我在大学时旁听过战地护士课，稍稍懂得一点医学知识，我可以当你的助手。”

“好”灵素没有拒绝他。

灵素从黄符卷儿中抽出来两张，先点燃其中的一张，挨近到郑泽民的伤口之处，手腕上下左右的挥动着黄符，炙烤着郑泽民的伤口，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一张黄符化成灰，散落在郑泽民的伤口上，灵素又拿起一张符，如法炮制。

灵素查看了下郑泽民伤口的情况，满意的点点头。此时郑泽民已经闭上眼睛歪着头沉沉的睡去了，灵素摘了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盖住他的眼睛。

戴眼镜年轻人一直瞪着大眼睛盯着郑泽民伤口处，一脸忧虑，想像上去将那些纸灰全都吹干净，不过他忍住了。灵素早就说过了，她是巫医，治疗方法比较特殊，他不能瞎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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