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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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里有风。走在路上,平秋像被空气捏住后颈似的缩着脖子,低头沿着路牙子快步前进。身后是徐修远保持匀速紧跟,既不追上,也不赶他的路,只偶尔踩中平秋脚底那道时长时短的黑影。

进到家门,等徐修远换过鞋,平秋已经取了换洗衣服匆匆往浴室去。先前那件外套挂在沙发靠背,因为脱得急切,两边衣袖勾得一外一内。平秋出门就穿一件短袖,外套贴皮肤,至今留有余温。徐修远将胳膊套进衣袖,停了一秒才将袖子从里侧翻过来,然后是另一边。

浴室里水声哗啦。敲一敲门,水声暂停,是平秋在问:“怎麽了?”

徐修远靠着门板,答得平常:“你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不用了,我不饿。时间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似乎是怕徐修远紧追着不放,水声即刻再起。

平秋掩耳盗铃似的忽略门外细碎的动静,而不断地搓洗胸口和颈间。过会儿冲净泡沫,他捂着脖子站到镜子前,发现路洋留下的那点红印在热水冲洗下变得愈发显眼。他对着镜子呆站片刻,肩膀渐渐往下沉,再光脚走回莲蓬头底下,反复回想自己和徐修远在酒店碰面到回家这一路,徐修远会不会已经有所发现。他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徐修远或许已经识破他的伪装,就连面对的勇气都根本拿不出一丝半点。

洗完澡关灯,平秋特意抽了条干毛巾围在颈间。卧室静悄悄,唯独空调运转有轻微的动静。屋里漆黑,平秋两手扶墙,小心绕过地铺坐在床沿。脚底踩的竹席发凉,他不自觉合起双腿,左脚搭在右脚脚背,见徐修远背对着熟睡,他大松口气,将毛巾轻轻抽下,而后打开手机调至静音,在之前果不其然收到路洋的消息。

很长的一段话,平秋脑袋里乱七八糟,心神不定,念不过两行就退出聊天框,转而点进短信栏,对着那串没有署名的号码底下的两字短信发起呆来。他坐着发呆,侧躺着也发呆,对着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再三地比对,确定这是徐瑞阳的号码无误,却难以理解他为什麽会在今晚突然致电过来,又发来一条意味不明的短信。

实在看不穿这点意图,平秋紧张得直抠手指,后来又把食指含进嘴里撕咬。半晌,他敲下一个问号发送,过度的焦虑使得他略有些耳鸣,因此忽略房里那声微弱的嗡嗡,而他的疑虑、焦灼和那点似有若无的期待,也在之后漫长的沉默中逐渐消失殆尽。

平秋茫茫然地仰躺,手机紧攥在掌心。激动退下去,换作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席卷上来。他唾弃自己的软弱无能,轻易就叫徐瑞阳牵着鼻子走,眼眶和脸颊也倏地变得火辣辣。许久,他重新按亮屏幕,手指却悬在删除聊天内容的确定键上迟迟不能按下。直到这时候,平秋确定,原来他对徐瑞阳仍旧抱有一种可耻的幻想。

他们少年恋爱,情窦初开,起初懵懵懂懂,一个放学后的吻使得彼此确定心意,打过几天太极之后说破关系,进展飞速,却因为不懂遮掩而数次叫好事的同学撞破。好在当时的乡镇中学对两个男生举止亲密虽说感到不大正常,但因为消息相对闭塞,没有人会怀疑他们表面兄弟亲密,私底下却是会趁着课间时光挤在同一间厕所隔间里吻得气喘吁吁的“好朋友”。

少年压不住燎原的爱意,平秋虽说天性羞怯,但和徐瑞阳的这段初恋却是他爱得最大胆、最不顾一切的恋爱。徐家不算,初三临近中考的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躲在学校狭窄逼仄的任何一角吻得难舍难分。明明一样是头一次恋爱,徐瑞阳却表现得极为老道,平秋连连溃败于背德的情意,至今都无法想象当时自己居然就会由着徐瑞阳胡来,甚至默许自己一次又一次背着所有人在中学老旧的楼道间接受他的吻。

至于他们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则发生在中考后的暑假。当时成绩放榜,徐瑞阳刚好擦线普高,趁着父母忧心落定,他要求和平秋结伴去隔壁县城的古镇闲玩一天一夜做考试奖励。父母当时心情大好,不疑有他,出门前还给足他两倍的零花钱,嘱咐他千万不要亏待平秋,毕竟以徐瑞阳的成绩能挤进普高,过半的功劳都得归给每周固定给他友情补习的平秋。

除此之外,父母又将正值小学暑期,无聊在家的徐修远塞给徐瑞阳。这趟出行,徐瑞阳心怀鬼胎,嫌弃弟弟太累赘,起先说什麽都不肯,为此还和父母闹了矛盾,连零花钱都被收回一半。徐瑞阳转向平秋找支持,平秋倒是不介意,叫徐瑞阳提醒这趟外宿他们别有目的才恍然。可他支支吾吾,心里有鬼,生怕徐瑞阳反抗得太过反而引起徐家父母怀疑,因此积极劝说徐瑞阳。实在没法,最后订车票,还是加上了徐修远的那张。

没有想到半途会加入徐修远这一个变数,徐瑞阳在古镇民宿预订的是大床房,想要换房却因为民宿客满而作罢,于是越看徐修远越不顺眼。夜里逛古镇,他牵着平秋远远走在前头,心里愤恨徐修远做电灯泡,发现平秋总往后看还特意扣紧他的五指,反被平秋用力抽手。

平秋神情是迷惑又是气恼,对徐瑞阳冲徐修远向来的厌恶与排斥大有意见,责怪过一句“他好歹是你弟弟”,他转身挤进涌动的人群,在其中找见怀抱着一把野花的徐修远。平秋牵着他,徐修远将那束野花递进他怀里,说是刚才在路边的野草堆里拔的,而他的两只手展到灯下一看,满掌心都是玫红色的花汁。

平秋越可怜徐修远懂事,就越觉得徐瑞阳无理取闹,到后来成了他领着徐修远走在前头,徐瑞阳边踢石子,边跟在后面,时不时哼出一声以求关注。平秋故意不理他,徐瑞阳心里窜着火,两人别扭闹到徐修远洗漱完上床睡着,平秋进浴室,却被早早候在门边的徐瑞阳一下推到镜子前。

......

翌日清早,平秋头痛欲裂。他难得以侧躺的姿势醒来,却没想到一次睁眼,身边躺的会是浑身赤裸,睡意沉沉的徐修远。惊愕过后,昨晚的混乱记忆纷至沓来,平秋面色惨白,慌张爬下床,腿根火辣辣的疼,异物插入的不适感仍旧存在。他趁洗漱换衣的时候掰开腿一看,内侧皮肤发红,行走时难免两腿摩擦,越磨越疼。

尽管明知是逃避,平秋还是趁着徐修远熟睡的时机落荒而逃。他心里郁结,自行车骑得飞快,抬头见是红灯才猛地刹车,后背心阵阵发凉,不远处是将头探出窗外破口大骂的私家车司机。

一路惊险抵达机构,却被提醒今天没有他排班。女同事见他满头大汗还笑他大概是今早睡懵了,起来也不知道看一看天气预报,今天最高温有三十多度,他穿一件中领长袖属实有些奇怪。女同事好心给他往后衣领里掖纸巾,平秋却反应极大地站起身,慌张接过纸巾道谢,没坐一会儿就说要回家去。

女同事见他神情古怪,试探着问:“你身体不舒服啊?今天怎麽奇奇怪怪的,我们每天排班不都是你做的,你自己还会记错?”

平秋含糊道:“昨天没睡好,脑袋有点混乱。”

“那你赶紧回家再睡会儿吧,下午还有你的班呢,五点过来哦,”女同事灵光一闪,“还有你那个学生程子农啊,他留了张纸条给你,说是昨晚打你电话打不通,找不到你,所以留了纸条。你看看。”

便利贴平展,程子农的口信留得很简短,是说谢谢平秋的外套,他会把外套洗干净再还回来。

平秋没有在意,直接将便利贴折起塞进口袋,接着告别女同事,继续往回骑。但家是回不了的,平秋就在附近公园找了处树荫底下坐着,眼前来往的都是些晨起锻炼的阿姨老伯,反而见他独自一人才新奇。

根本没法回想昨晚发生的种种,每每一细想,平秋就会头疼得厉害。可耻的是他竟然在怀疑,昨晚他心里渴望的究竟是实实在在的徐修远,还是从徐修远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徐瑞阳。或许他根本不该同意留下徐修远,他和徐瑞阳越来越像,才叫平秋在意乱情迷时蒙头转向,一退再退。

这时,一日提醒的横框跳在手机屏幕,平秋这才想起今天是路洋每周的休息日,按照以往的安排,他们通常会提前一天约好地点,算作每周的固定约会。他懊恼地拍拍脑袋,急忙重新点开昨晚那条消息,从头到尾认真审读,其间路洋表现的善解人意和适当退步也让平秋感到更加羞愧。他忙不迭地收拾齐东西改换目的地,因为不确定路洋这时究竟在家还是仍然在酒店,平秋等红灯时给他打电话,路洋手机却是关机。

居民楼电梯正在维修,平秋一口气爬上八楼,在路洋家门前敲门半天没有人应,再打电话,仍旧是关机。他出门太急,没有带备用钥匙,只能丧气地两手抱头坐在楼道,随着时间流逝,来时鼓足的勇气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殆尽。久久联系不上路洋,平秋就在和他的聊天框里输了三遍“对不起”,又说随时等他回电。

直坐得腿麻,手机倏地一响,平秋急忙一看来电,不是路洋,居然是徐修远。

好容易从喉咙口落回肚皮里的心,这时又砰砰砰地踹起五脏六腑。平秋不敢接电话,任凭手机在掌心震了又震。然而徐修远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平秋,两通电话没人接,他索性微信问他在哪儿,在做什麽,安不安全。

见徐修远没有提起昨晚的荒唐事,平秋稍稍冷静,故意过了将近一刻钟才答复:有事,在外面。

徐修远又问:可以通电话吗?我有事想和你说。

平秋慢吞吞地回: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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