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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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上午,高中好友按照徐修远给的地址寄来一箱包裹,里面装的多数是一些他常穿的衣物和两册漫画书。离家出发前,徐修远为防平秋起疑,特地没有多做准备,现在确定长住,他才嘱咐朋友寄来早早准备的包裹。另外,朋友还夹信一封。信封很薄,倒在手心,只有一张橙黄色的没有黏性的便签纸。

掐准平秋这回分手餐大概不会结束得太早,徐修远却没想到才进家门,玄关静悄悄,厨房流理台摆着一杯没喝完的白开水。

平秋不知道多久前回的家,在卧室侧躺着背对房门,全身裹着空调被。室内温度调在二十五度上下,偏偏他热得满头是汗,后来又把脑袋埋进被子,含糊地喊困。

徐修远伸手想摸他额头,平秋迅速翻过身,还是说:“我困了,睡一会儿。”

傍晚时间,天色稍暗,房里拉了遮光帘,徐修远只能看到平秋后颈凸起的一块阴影,是衬衣没有抻平而折起的褶皱,头部尖尖的,好像戳在平秋后颈似的,叫他按也不是,掐也不是,只好将手压在颈部,用力到像是要把整颗脑袋都按进前胸。

直到听见徐修远赤脚出门的响声,平秋才将紧闭的双眼睁开。他始终习惯不了侧卧的姿势,肩膀不堪重负,到他调整成躺卧,仍在阵阵发疼。他将左手按在右边肩膀,使劲地捏一捏,沿着酸痛的上臂一路捏去小臂,再换一边胳膊重复。

这样循环两遍,肌肉酸痛稍有缓解,全身似乎进入一种放松状态。平秋再没事可做,只好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偶尔闭一闭眼,一会儿又再次睁开,就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看,实际脑袋空空,仿佛所有好叫他用来思考以打发时间的大问题都顺着他的思维一路溜走。他没有问题好想,于是开始抠手指,再把手指塞进嘴里撕咬,咬完指甲咬死皮,直咬得嘴里尝见血腥味才停。

到这时,平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再度变成侧卧的睡姿,背后留了大片空间。他在恢复躺卧的同时将身体挪去床中央,睡得稳稳的,双手双脚都微微打开,好似以绝对的姿势占据床铺。

卧房外有轻微的响动,平秋魂飞天外地想着大概是徐修远在做些他喜欢的事,也许是继续搭完那座书屋,也许在打电脑,又也许是在和他某位同学好友通话,不然不会有说话声。

朋友,平秋蓦地幻想,假设现在有一道难题摆在我面前,需要我必须通知一位朋友帮助才能解决,那麽我应该打给谁?谁会帮助我?谁能帮助我?他会是什麽样的朋友?这样的朋友有用吗?我有这样的朋友吗——我有朋友吗?

哦,没有的,平秋又想着,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或许也是有过的。

小中时期,平秋性格腼腆,不善社交,在班级里总是那类庸中佼佼,但常被忽略的好学生。和他截然不同的,是成绩中游,却屡次因为闹事闯祸而烙在师生头疼名单上的徐瑞阳。他常被老师拎着耳朵在办公室罚站,平秋回回捧着班级作业册路过,总能看见他朝教室方向挥胳膊。那头挤满看好戏的学生,仿佛都对徐瑞阳浑不在意的态度感到快意而钦佩。

后来熟识了,徐瑞阳说他就是看多了平秋往办公室跑,面对老师问话总是低着脑袋附耳听,听一句点一下头,乖得像只啄米的小鸡,这才注意到他。他看不惯所有对老师点头哈腰的小鸡仔,于是想到要拯救平秋,拉拢这只小鸡做朋友,再不许他对一群腐朽掉牙的老师把脸埋在胸口。

平秋当时对他的豪言壮志充满崇拜,可被问起他究竟是怎麽愿意和徐瑞阳做朋友的,平秋却笑笑,说他们都是仪仗队的,徐瑞阳吹小号吹得最懒散,他一眼就看到了。徐瑞阳一听,搂着平秋的肩膀直笑,连说对啊对啊,你是学校升旗手,我怎麽给忘了,看来我们缘分挤在一块,天生要做朋友。

说着,徐瑞阳许了多少重的承诺,平秋已经记不清楚。但那是他头一次被人抱着说做朋友,尽管是童言无心,但平秋想,我那时是真的想和他做朋友的。

正神游间,卧房门被敲响,平秋立即侧头撇向一边,眼睫紧闭。

好在徐修远没有开灯,就远远地站在门口说:“六点多了,吃饭吧。”

“我不饿。”平秋答。

“一口都不吃?”

“不是很饿,你吃吧,不用管我。我再睡会儿。”

安静半分钟,徐修远不发一言地将门重新合拢。屋外光线收走,平秋再度沉进漆黑里。他还是侧卧,左手捏在右边肩膀——实在酸痛得他放不下手。

闭着眼按揉右肩,平秋迷糊中听见门响。接着是脚步声,然后床铺微微下陷,有人上床,一条胳膊插进他颈部和床垫间的缝隙,收紧了,使得平秋不受控制地往后缩,再是腰腹被另一条胳膊隔着空调被搂紧。

这样的姿势,平秋好像被锁住了,动弹不得,挣扎不了,每动一下,胸口扣紧的双手就会收紧一分,还有徐修远靠在他后脑的呼吸,也会跟着或急促或平缓。

挣动两下,平秋不再动了。他沉默地接受徐修远突如其来的依靠,眼神凝在前方一点,忽地鼻头一酸,他立即埋起脑袋试图堵住喉头哽咽,但眼泪先一步涌出眼眶,滑过眼皮,他眼前登时一片模糊,就这样无声地哭起来。

他不想被徐修远发现自己在背地里懦弱地流泪,毕竟他之前从没有哭的本事,光是这时候才想起流泪,叫徐修远听了肯定要笑他没有出息。平秋想在他眼前做一个合格的兄长,尽管他向来本领不大,但在这时候,他还想维护自身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不至于像个孩童似的,受点莫名的委屈就忍不住要哭鼻子。

然而,尽管理智在大声地喊停,感情却在这时候死死扼住理智的喉咙。平秋用手掌捂住嘴,后来又捂住眼睛,最后干脆把整张脸都捂起来。虽然徐修远依旧只是安静地锁住他的上半身,甚至没有任何的安抚,但这反而叫平秋在自我唾弃中获得一丝可怜的安慰。

过了很久,久到平秋哭得累了,眼皮沉重,鼻子也不通。他思绪混沌,一边张着嘴呼气,人迷迷糊糊的,似乎睡了一觉。梦中发觉胸口被勒紧,他有些窒息,睁开眼却看到徐修远的脸。

他以为是梦,于是不过伸手摸摸徐修远的脸颊又重新睡去,恍惚间以为回到中学时代,他也常在午睡梦醒时发现徐修远就这样乖巧地蹲在床前,两只眼睛很亮,就趴在床沿,看到平秋醒来,还会举起手里的练习册,问平秋第几道题该怎麽写。

但当平秋又一次醒来,他头疼欲裂,双眼上面仿佛压着座山,伸手一摸,发现原来是眼皮肿得厉害。

身边徐修远睡得正熟,平秋小心地解开他缠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只是徐修远扣得很紧,平秋担心吵醒他,于是动作一轻再轻,好容易才挣脱下床。走进浴室一照镜子,他被自己脸上两只红眼泡给吓着,呆了片刻,弯腰洗脸,冷水碰着眼皮,还有些轻微的疼。

当前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先前哭够了,情绪宣泄多少另说,肚子倒是打起抗议来。平秋原以为徐修远总会留些晚饭在冰箱,但打开一看都是些水果酸奶,检查垃圾桶也不见饭菜痕迹,平秋内心愧疚,猜测徐修远大概被自己影响,傍晚也没有怎麽吃饭。

取出冰箱里留的西瓜,平秋握刀对半切,留的是总的四分之三,裹上保鲜膜重新放回冰箱。剩下的四分之一,当是宵夜暂时对付。

汤匙握着冰冰凉,平秋用两根汤匙压在肿眼皮上,敷一敷,等汤匙被捂热了,又用冷水冲洗降温,再按上眼皮消肿。

发现这样的方法消肿太费劲,他将汤匙塞进冰箱,等西瓜被消灭半个,他再把汤匙取出来,按到眼皮上。哪知道汤匙降温降得太过,冷气嘶嘶地钻进眼皮,他被冻得直打抖,眼皮也像快要黏在汤匙上似的。不敢再冷敷,他只好专心吃起西瓜,埋着头一口接一口。

他饿狠了,吃得很快,没有注意徐修远赤脚走来的动静。反倒是捧着西瓜喝汁的时候发现侧面有黑影,抬头一看是徐修远,平秋惊得喉头一缩,鼻腔疼得他连连咳嗽,浑然不觉自己嘴边黏了粒西瓜籽。

徐修远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不顾平秋被他吓得脸色发白,他从后自然地抱了抱平秋的脖子,嘴唇在他发顶贴了贴,问他一句“怎麽起那麽早”,接着往流理台取杯倒水喝,咕嘟咕嘟就是大半杯。

眼皮还没消肿,平秋不想徐修远看见自己这副窘态,因此没有直视他,故意看向阳台方向。这时深夜,外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问道:“天还没亮呢,我吵醒你了?”

“翻个身见你不在,出来看看,”徐修远背靠流理台喝第二杯水,他好像很渴似的,“顺便喝杯水,算渴醒了吧。”

“你昨晚是不是没有吃饭?现在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馄饨吧,冰箱里有速冻的。”

“不吃,睡觉,”徐修远将剩余的水一口气喝完,水杯丢在流理台,“走吧。”

“我睡醒了,现在不困,正好做会儿学校的事。你困就去睡吧,不用管我。”平秋努力撑大眼睛,眼圈周围还是胀得难受。

“那我也不睡了。”徐修远眯起单眼,像在努力适应光线,顺便扒两下头发。

平秋拗不过他,只好搬来电脑在客厅办公。他盘腿坐在茶几边的地垫上,徐修远则屈腿坐在沙发,电脑抱在腿面。不知有意无意,他的左腿靠得平秋很近。他们各有心思,互不打搅。

没过一会儿,窗外有响声。不过半分钟,风声渐响,雨也下来了,哗啦啦地摇撼着阳台玻璃,打得前头的大槐树都在跟着沙沙地打颤。

夜里来骤雨,平秋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室内打着灯,更衬得外头的风雨骇人。

见徐修远对电脑正专心,平秋动作小心地起身走去阳台,检查外头有没有放了东西,玻璃门的门锁有没有按上。发现玻璃门冰冰凉的,很舒服,他又偷闲,把脸贴在门边,想给眼皮降降温。

他想自己这副样子,徐修远是肯定看在眼里的,只是他不说,当作不知道,给平秋留足了作为兄长该有的脸面,尽管他明知道一切前因后果,但感情的事,三言两语总是说不清楚的。何况徐修远的身份微妙,无论是要他作为朋友来安慰,或是作为弟弟来体贴,平秋都要不自在,索性当作一无所知,也省的平秋还要费劲去敷衍。

呆呆地贴着玻璃门,平秋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在出神,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徐修远出现他身后,或者是注意到了,但他懒得动弹,而任凭徐修远以相似的姿势学他趴在玻璃门前。同样是手掌贴门的动作,他们望着同一场雨,听到风声在呼啸,好像目睹一张黑夜的嘴正在把一切吞掉。

“我想吃鸡蛋。”徐修远突然开口。

“吃鸡蛋?”平秋愣愣地看着他。

“嗯,鸡蛋,想吃两个。你明天请我吃吧,我要两个。”

“……我刚才问你饿不饿,你说不饿。”

“刚才是不饿,但是现在饿了。”

“那我给你煮馄饨吧,速冻的,很快就好了。”

“我不想吃馄饨,我想吃鸡蛋。”

“肚子都饿了,还挑食?”

“我只想吃鸡蛋。”

“水煮蛋?”

“茶叶蛋。”

“不都是鸡蛋吗?”

“我只想吃茶叶蛋。”

“……挑嘴。”

“我也觉得。”

徐修远一脸赞同,看得平秋失笑,牵扯脸部五官却有些涩痛。他避开徐修远的视线,低下头,揉揉脸又揉揉眼睛,要转身,又一膝盖踢在沙发脚。忍着疼只当没大碍,平秋重新坐回原位去,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早上还会不会下雨,如果不下了,我给你买。”

“两个茶叶蛋?”

“不是你要两个吗?”

“没有别的了?”

“你还想要什麽?”

“糯米烧麦,也要两个。”

“你以前不爱吃糯米烧麦啊,你说外面那层皮很厚,吃着像在吃纸。”

“不是我。”

“啊?”

“是徐瑞阳说的,”徐修远翻过沙发,直接坐在平秋背后,因为一条腿屈起的缘故,他好像把平秋包在自己的两腿之间,“你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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