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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值班到九点半下班,等平秋回家已经是十点钟左右。徐修远不在家,问他在哪儿的消息也不回一条,电话打不通,平秋坐着等了等,有些担心。正想出门四处找找,门应声而启,徐修远挎着背包进门来,满头大汗的,问他去哪儿了,他说出门转转,看时间晚了,一路跑回来的。
“你没有骑车吗?就停在楼下,我钥匙也给你了,你没有看到吗?”平秋絮絮叨叨,“今天那麽闷热,天气预报还说会下暴雨呢,要是像昨天晚上突然下雨,你不骑车,一个人走回来,岂不是都要淋湿了。”
“我跑得快,淋不到我。”徐修远说。
“那你很厉害啊,还想和雨比速度。”平秋看他低头换鞋,额前滑落发丝,被汗拧成两缕,他一时手痒,顺手拨了拨,拨完才后悔,对着徐修远笑笑,有些难为情。
“你请好假了吗?”徐修远不在意他突然的动作,反而问道。
“什麽假?”平秋疑惑。
“你昨天答应我的,要陪我去旅游。”
“昨天晚上吗?我怎麽答应的?”平秋仔细回想,总算记起白天反复回忆却怎麽也记不起来的“小事”,原来是他半梦半醒间答应徐修远陪他毕业旅行,时间不用多长,地方不用多远,就去邻市的小岛,一天一夜,徐修远已经提早做好准备。
提起这趟短途旅行,徐修远满脸的跃跃欲试,看得平秋有些心软,但也担心他和自己出行会觉得无聊烦闷。高考后的毕业旅行,机会就这一次,平秋不想他留下任何糟糕的回忆,忍不住说:“除了这次,你和你的朋友,或者同学,有没有约好一块儿去哪玩?”
“没有,”徐修远果决,“我没有朋友,那些同学都会自己找伴,反正不会找我。”
“你和同学的关系也不太好吗?”平秋小心翼翼地问。
“也?还有谁?”
“我带的一个学生,他好像在学校里过得不是很好,有一次还没到放学时间就来我们那里,浑身都湿透了,问他怎麽了,他也不说。”提起程子农,平秋才忽然想起好久没见他了,自期末考后他连着调了一礼拜的课,具体原因没有透露。
“你也可以当我是这样。我被人讨厌,没人理我,还欺负我,我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来投靠你,你要多照顾我。”
平秋笑了:“我才不信呢,你以前就会装可怜。”
说是不信,隔天平秋还是问同事调了班。平秋向来是出勤最积极的,少有迟到或早退,难得请假一次,引得同事都好奇。他也不隐瞒,说是家里的弟弟今年高考完,成绩不错,想要奖励他,愿望却很朴素,去邻市的小岛玩一天就回。
有同事说:“都出去玩了,你索性多请两天假嘛。那个岛我去过,虽然不大,还在开发,风景是挺漂亮的,游客挺多,要坐船过去。而且是休假嘛,肯定多住两天舒坦。”
平秋却说不用,机构前段时间有两位同事先后辞职,工作分配正紧张,他多舒坦两天,其他同事就得连着多值两天班,他向来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还是不要了。
一边,刘晨晨咬着苹果听完全程,插话道:“你这状态也确实该出去逛逛,散散心,别总是每天耷着张脸,心里不开心就发泄出来,多玩一两天也不影响。”
她说完,其他同事三三两两地附和,都说平秋这两天脸色不对劲,坐着都出神,明摆着心里有事。平秋不知道自己已经有意控制情绪,看在他人眼里却仍旧显得异样。被同事们哄劝着多休一天假,平秋心里愧疚,下午又主动请客喝咖啡,递到刘晨晨,刘晨晨还冲他眨眨眼。
机构老师绝大多数都很年轻,大家聊得到一块儿,对彼此的包容度很高。尤其像平秋这样历来都是好好先生的,同事都受过他照顾,看他工作这两年难得调一次假,和乐融融地为他空出隔天下午的时间,相当于两天一夜的假期再多加一个下午,休假回来那天再值晚班。
因此,第二天,平秋过了中午便匆匆回家,徐修远正在整理行李。其实也算不上行李,他只带了换洗衣服和电脑,另加一架相机。
两人满身轻松地出门,坐列车抵达邻市,之后又坐渡船,在海上荡了许久才到岸,下船时平秋有些腿软,得叫徐修远推着他的腰才能站直。
前往预定酒店的一路,平秋总看徐修远表情不对,于是一再地强调:“我不晕船,是那个马达轰得太猛了,一下一下的,有点吓人。我以前坐过船,你记不记得我家后面有条河,岸边还拴着船,我划过,很稳当的——我不晕船。”
“我没有说你晕船。”徐修远表情如常。
“……明明就有,”平秋嘟囔,“你就一直笑,有那麽好笑吗?而且我真的不晕船,我会划船,不然待会儿如果有划船的,我划给你看,我还会载人呢。”
“这里没有船给你划,不然你待会儿划渡轮好了,我坐你的船。”徐修远打趣,顺便在平秋转头和他讲话,险些撞着行人时将他往后一拽,胳膊自然而然地架住平秋的肩膀。
平秋注意力在强调自己也有一项徐修远不会的本领,对他的举动没有多加在意。直到进了酒店,和前台核对信息,发现对方视线不停地往自己脸上瞟,他才后知后觉徐修远的手还搭在自己肩头。而更加说不清的是徐修远为了省钱,订的居然是间大床房。
不好在别人跟前发牢骚,进到房间,平秋挨着门口的柜子站,看徐修远跪在床尾收拾衣服,他不大自在地问:“你订这间房,怎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说什麽?”徐修远转过头。
“说,我和你要住一间。”还是一张床。平秋别扭极了,对徐修远这次自作主张感到些许尴尬。
谁知徐修远却说:“我和你说过啊,你忘掉了?我昨天早上给你看过手机,这里酒店没有双人标间,就连大床房都只剩最后一间,再慢一点,我们可能连这间都订不上,所以我问过你就直接下单了。你当时上班着急,没有听清吧。”
“有吗?”平秋绞尽脑汁地回想,怎麽也记不起昨天清早还有这样一遭。但看徐修远信誓旦旦,还搬出他之前睡前迷糊,也不记得答应过旅游这件事,平秋想一想,还真是,于是承认道:“我最近记性不太好,丢三落四的,可能真的忘记了。”
“还是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徐修远从床尾站起身,“那我睡地上?反正这里有地毯,我无所谓。”
平秋急忙摇头,往前走两步:“没让你睡地上啊,就睡床上吧。”
“不让我睡,那你睡地上?”
“……”
“你真信啊,”徐修远乐笑了,“你不舍得我,我也不舍得你,那就只能一起睡床上了。”
“……快点收拾东西吧,下去吃饭了。”平秋催促,借着拉背包的机会,他背过身来,却在对面浴室的半身镜里看见自己通红的一张脸。
他心慌慌地想,徐修远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换身衣服下餐厅,小岛的天还亮堂堂。
酒店餐厅是旋转门,走在平秋他们前面的是对年轻情侣,女方的手挽在男友臂弯。平秋多看两眼,身边徐修远忽然也把胳膊肘一弯,向他眼神示意。平秋笑得无声,轻轻一拍徐修远的上臂,率先走进旋转门,和徐修远隔了一道玻璃,又在出了门后原地稍等片刻,等徐修远跟上来,才结伴往餐厅正中走进。
按平秋原本的打算,他和徐修远这趟短途旅行虽然算不上穷游,但多半也不会花费太多钱。但自从他进这家酒店就发现,徐修远主动揽下的住房费用大概不会太便宜。
趁侍应生走远,他倾身问徐修远:“这里是不是很贵啊,你的钱够吗?不够的话我来请你,本来就说我请你的。”
“我有钱,”徐修远说,“比你猜得都多。”
“钱再多,也不能乱花。你多留一点,念书的时候用,这次我来付,我也有钱。”
“不要。”
“要。”
“不要。”
“要,”平秋加重语气,“我不要花你的钱。”
“你介意什麽,觉得我花我的钱请你,让你有负担了?”徐修远托着下巴,一双眼睛就盯着平秋的脸看,“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没成年的小学生看,你只比我大几岁,别拿我爸妈的派头来担心我,我哥都不这样管我了。”
“你干嘛这麽说,我没想管你,我也管不住你,”平秋不喜欢徐修远拿自己类比徐瑞阳,“随你便吧。”
“你生气了?”
“没有。”
“明明就生气了。”
逮着机会就咬着不放,平秋懒得理他,埋头嘬冷饮。
他们就坐的位置位于玻璃窗边,平秋的座位朝外,因而他一抬头就能瞧见晚霞,粉粉蓝蓝的,其中有团云好像一只趴着四肢的小狗。他被吸引了,目不转睛的,脑袋跟着夕阳白云掠去的方向慢慢后仰,云快退到屋顶后面,才想起指给徐修远看:“那里的云,你看,像不像一只小狗,趴着的,旁边是两只耳朵,长这样的。”
说着他将胳膊伸长张开,模仿着他看到的小狗的姿势,还给自己在头顶比了两只无形的耳朵,问:“是不是这样的?你看到了吗?”
“没有。”徐修远看了眼,转回头说。
但平秋没有失望,因为徐修远紧接着也给他指了一片形状像头小马的云,还是一头粉色的小马,尾巴被人剪短了一截,所以高高翘着,前蹄挥得很高,看上去很有气势。
一直望着这片云也消失,平秋总算收回心思来吃饭。他的心情好像跟着这两团云一道变得轻飘飘的,脸上带笑,捣着汤匙对徐修远说:“晚霞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靠海的关系,我觉得这里天空比城里干净多了,晚霞也好看,连云都各种形状的,有点像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每次放学看到的那种,很漂亮。”
“要不要到外面去看?”徐修远提议。
“不吃饭了?”平秋问。他的表情显然有些心动,甚至在看到徐修远点头的下一秒就退开椅子站起身,两眼很亮,说走吧,快点。
于是他们饭没吃过两口,就在同厅游客的视线下,急急忙忙地横穿过餐厅。中途平秋险些撞到一位端着餐盘的侍应生,徐修远眼疾手快将他一拽,平秋像颗小炮弹似的往他胸口一磕,自然地抓住他的小臂,两人边往外跑,边忍不住大笑。
逆行着擦过许多游客,终于跑出室内,他们沿着落日余晖掉下去的方向,一路踩着柔软的细沙往前跑。平秋胸口咚咚,跳得很快。他很久没有奔跑过了,跟在徐修远身后追着落日,让他觉得好笑又暧昧,一颗心跳得快从嘴里蹦出来。
后来好像也确实蹦出来了。平秋跑得腿软,被沙子绊倒,仰面躺下来,呼哧呼哧喘两口气,努力撑起上身看徐修远。徐修远跑得远得多,这时正在往回走,最后的余晖留恋着攀在他肩头,包裹着他周身,不过小一分钟的时间,又降了。
徐修远渐渐走近,擦过平秋又往前走,在不远处从沙子里翻出一只拖鞋,再绕回来,拔出平秋因为害羞而埋进沙子里的左脚,给他穿上。
平秋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了,他希望徐修远不要拆穿他的伪装,所以这次把穿了拖鞋的双脚一起埋进沙子里。但徐修远从来学不会随平秋的愿。他坐下来,就坐在平秋身边,右腿插进平秋腿下,轻轻往上一顶,戳中平秋膝盖窝,导致他呻吟一声,连忙抱住双腿,往旁边滚了一圈。
“你别弄我,”警告说得像在打商量,平秋呼吸紊乱,他不想承认是因为徐修远的小动作弄得他腰肢发软,“我痒。”
“我不嫌痒,你也能弄我,来吧,我不还手。”说着,徐修远直接躺倒,两边胳膊放松地大敞,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平秋膝行靠近他,两手往他胸口使劲一拍,看似拍得咚咚响,实际不怎麽疼,对徐修远来说更像挠痒痒。平秋小声地骂:“你小时候就没有那麽多坏心眼的,现在老是乱打主意,满肚子都是坏水。”
听得徐修远直笑,把平秋给笑恼了,更使劲地给他胸口揍两掌,又放松力气倒下来。两人并肩倒在沙滩,都安安静静的,谁也不说话。
这下夕阳真的消失了,天空却不暗,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点灰色的蓝调,就像倒扣的海面。平秋望着天,放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刨起沙子,挖出一口小小的洞。忽然手被握住了,他侧头一看,徐修远一样正经地望天,仿佛拉住他的手真是不小心。平秋一挣,他松开了,假装刚刚发现,还恶人先告状地问平秋:“干嘛牵我?”
平秋被他的反咬一口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驳道:“是你牵我!”
“我没有,是你的手自己跑过来的,故意被我盖着。”
“你怎麽乱说话,明明就是你故意的。”平秋哗的一下坐起身,摸摸后脑勺,抖落沙子。
“是吗?我怎麽不知道。”徐修远仰视他。
“明明就是你。”
“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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