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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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最先得知平秋已经递交辞职申请的是刘晨晨。

临近下班,她在门口翻着通勤包,意识到手机落在会议室,她告别同行的同事,急匆匆跑上二楼,恰好听见会议室里有人说话,细听是平秋和彭校长,谈论的是平秋刚刚呈上的辞职申请书。

刘晨晨没往下听,她走远一些,在拐口的打印室里坐着,没过片刻就听开门声,平秋露了面,后面跟着校长彭悦。

“你要是心意定了呢,我就不留你了。还挺舍不得的,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彭悦道,“不过之前好像也没怎麽听说你有去北京的想法,这次这麽突然,是已经找到新工作了?”

“还没有。”平秋笑笑,很不好意思似的。

“那你这麽着急,到时直接过去了?”

“对,可能先搬过去。我打算是慢慢找吧,暂时也不是太着急。”

“还没找到啊,”彭悦沉吟,“平秋,是这样,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还是做我们这行,和你现在工作其实差不多。”

“给我吗?”平秋受宠若惊。

“对啊。是我本科一个师兄,他也做课外培训的,目前做得还不错,最近好像是又开新学校了吧,所以这段时间在招人。你要是有兴趣呢,我帮你问问。我师兄人不错的,你呢我熟悉,也放心,如果他那边没问题,你直接可以过去,怎麽样?”

“可以吗?”平秋忐忑,“如果方便的话,我当然很愿意的。谢谢你,校长。”

彭悦笑着拍拍平秋肩膀,说是举手之劳,要他别挂心上,毕竟目前只是她举荐,至于结果得等她师兄回复再说。

这算是意外之喜,平秋虽然感激,但也明知这种人情交易并没有绝对的保障,因此到底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和彭悦告别,一看时间已经将近五点半。平秋仓促下楼,正碰上晚班补习的学生说说笑笑地上二楼自习,和他擦肩时会笑着和他道声“老师好”。平秋一一应答,快步走过拐口,又被喊住了。

提着一罐冰可乐,刘晨晨靠在机构后门的红墙边,望着平秋将一小袋垃圾丢进垃圾篓。她咬着吸管慢慢地嘬,转头往前走,平秋很快跟上,两人明明不同路,但默认走上刘晨晨回家的方向。

“你刚才跟彭悦说的,我都听到了,”刘晨晨问,“你真要辞职?”

“嗯,已经交过申请了。”

“我还以为你前面只是开玩笑,谁知道居然是真的。你为什麽要辞职啊?”刘晨晨看他一眼,“找到新工作了?家里有事?……还是因为你是同性恋,怕被人知道?”

猝然停步,平秋呆在当场,花足几秒钟的时间都没能理解刘晨晨的话。

见他表情惊愕,诧异之于还有些难以形容的慌张无措,刘晨晨叹口气,抬手用力一搂平秋的肩膀,又宽慰似的拍了拍:“别这副表情,看了怪可怜的。”

“你刚刚说……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知道你是同性恋,还知道你那个弟弟,跟你一样,你们是一对。”

“……你怎麽知道的?”平秋话音低下去,反复回想自己是在哪处细节出了差错,更是偷偷地忖度着刘晨晨的神情,求证似的想要在她脸上找见嫌恶和厌恨。

“你指哪件事?”刘晨晨仔细回想,“你是同性恋这个?但凡是个长了两只眼睛的人,应该都看得出来吧。我是说,你平常就和一般男的不一样,我开始还觉得你只是比较特别,可能是天生的,女性特征稍稍明显了点,直到我发现你对女生不感兴趣,但是看到长得不错的男学生就会多看两眼……我可没有乱说啊,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意识到自己曾经某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竟然早被他人看穿,平秋顿时羞耻极了,低声反驳道:“也没有多看。”

“至于你和你弟弟呢,”刘晨晨接着说,“也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是前些天的事了。

晚上送走最后一位自习的学生,刘晨晨将二楼灯光尽数按灭后,打着哈欠下楼来。晚上和她同班的还有平秋,不过按照轮换的习惯,这回轮到她负责关灯锁门。因此她挥挥手让平秋赶快回家,还一指门外靠着自行车的身影,说她早看到弟弟在等,催促平秋动作尽快,别叫人等着急了。

甚至平秋出门前,她还在开玩笑,调侃某某同事实在对他的好弟弟很感兴趣,不如平秋就自己做个媒吧,为同事和弟弟牵根线,当是成全一段好姻缘。

后来回想,刘晨晨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祸从口出。只是那时她困得哈欠连天,眼泪直冒,更别说在意平秋脸色。匆忙关门下班,她拎着两袋垃圾丢去后门的垃圾桶。可她怎麽也没想到,会在那里看到平秋和他弟弟。

撞破男同事的同性恋情该怎麽办?撞到男同事疑似吃窝边草的同性恋情又该怎麽办?

刘晨晨在意识到不远处的两道黑影正纠缠得难舍难分的瞬间,立即转身躲去墙后。不过大脑已经现场当机,她除了在脑海里反复确定那个被追着亲嘴的身影是平秋以外,再想不出别的。

直到笑语声越来越近,双方擦肩而过。刘晨晨本能往黑暗处躲了躲,直望着平秋被他弟弟扶着后腰走远,她还看到弟弟笑着拍了拍平秋的屁股。

“大致就是这样,”刘晨晨将当晚情形简单复述,一边觑着平秋脸色,“其实那晚天很黑,后门还没有路灯,你们做了什麽,我一点都没看到……都是我猜的。”

平秋面上红白交错,一颗心在怦怦跳个不停:“你可以替我保密吗?”

“所以是真的?”

内心犹豫不决,平秋不确定该不该对刘晨晨据实已告。在他看来,隐瞒性向和自己的同性恋情是他自青春期觉醒后的必修课,他习惯遮掩和否认,哪怕是这时,只要他咬死不认,刘晨晨也没有办法按着他的脑袋逼他承认。

但在忽然间,面对刘晨晨友善又带着些好奇的眼神,平秋突生勇气。他不想再瞒下去,于是偷偷挺直腰背,习惯性微微内缩的肩膀也打开。刘晨晨猛然发现,原来平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瘦弱矮小。

“是真的,你没有猜错,”平秋说,“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密。”

“所以那天和你在一起的,也确实是你弟弟?”见平秋点头,刘晨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懊恼道,“我就说呢,正常兄弟谁会天天来接对方下班啊,这种哪是弟弟做的,明明就是男朋友来接女朋友吧。不过你得搞清楚啊,我之前是不知道你们俩关系,所以说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你可别因为这事生我气啊,我很无辜的。”

平秋被刘晨晨带着往前走,他有些惊讶:“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麽?”

“像我这样的人,我以为你们都会很介意。”

“没什麽好介意的,大家都是现代人,只要你遵纪守法,道德规范,你不就是个正常人,和其他人没什麽两样……可能还比其他男人更洁身自好。”刘晨晨说完大笑。

平秋用手背按按脸颊,试图能把脸上那阵热气散走。他是庆幸的,更加感激:“谢谢你,晨晨。”

“谢我什麽?”

“没有骂我。”

刘晨晨步子一慢,转头看向平秋:“我老是在想,难怪和你共事那麽长时间,就是不见你交女朋友,倒是见你几个男性朋友……那几个也是?”

“没有几个,有些只是朋友。”

“‘那些’,就是说还有另一些?”

“有一个,已经分开了。”

“那就是说,有个是前男友,现在的弟弟才是现男友,”刘晨晨笑着顶他一下,“可以啊,很有魅力。”

平秋感到难为情,笑笑默认。

站台距离学校不过小一千米,很快抵达。显示屏提醒公交还差两站,平秋没有说走,刘晨晨也默许他陪伴。

短暂的沉默后,刘晨晨问:“你大概什麽时候走?”

“去哪儿?”

“辞职啊。”

“可能八月底,九月初吧,校长说让我再多留两天。”

“什麽多留两天,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刘晨晨皱眉,“最多一个月交接完工作就能走,多留那麽几天,谁给你付工资,活儿白干?”

“校长帮我忙,我这样也是应该的。”

“不知道有句话说‘柿子都挑软的捏’?真受不了你。”刘晨晨嘟哝。

平秋倒是乐观,一看显示屏:“就差一站了。”

“我还有句话想问你。”

“你说。”

“你的事有多少人知道?不会我们单位除了我,就没人了吧?那你可太阴险了,把这麽大的八卦告诉我,可能我一下没忍住,直接传开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平秋温柔道。

“你可别太高看我了,”刘晨晨佯装不屑,用食指撇了下刘海,“不过也能理解你以前为什麽从来没说过了,要是让那些学生家长知道我们机构老师有你这样的,可能隔天就把我们给端了。确实,保密是对的。”

平秋笑笑不说话,又听刘晨晨沉默片刻,悠悠道:“你当我多管闲事吧,但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打算离开了,到了新单位,还是瞒着会比较好。”

“我明白的,”平秋说,“谢谢你。”

话音方落,公交车由远驶近。车站乘客很多,这时纷纷用力往上挤。刘晨晨被人从后推了一下,险些崴脚,好险有平秋帮她托着胳膊。她道声谢,上车前回头看了平秋一眼,和他说:“走的时候告诉我,给你办个欢送会。”

平秋点头应下,望着她上车,又隔着玻璃冲她挥了挥手。

到家发现屋里没有开灯,平秋走过客厅才发现徐修远居然就伏趴在沙发上睡着,一条腿架在沙发扶手,另一条晃晃悠悠腾空挂。

把他随意放在桌面的电脑收拾到一边,再丢掉两听喝空的汽水罐,见徐修远听了噪音都不醒,平秋索性抱着膝盖弯下腰,就蹲在沙发边,仔细观察起他的睡相。

自从和徐修远重逢,平秋对他那番停留在幼年时的印象早被尽数推翻。他没有见过青春期的徐修远,只能从他目前偶尔乖顺体贴,偶尔气焰万丈的脾气里揣摩,总归不是个好相与的,可能就和徐瑞阳那时候一样,成天胡闹,扰得家里鸡飞狗跳,偏偏又自命不凡,总以为自己也是某个被落在了市井里的超级英雄。

想着,平秋无声笑笑,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徐修远的脸颊,看他因为伏趴的姿势,半边脸被压着,眉头微皱,看上去可怜又滑稽,平秋不禁心软,想着错了,徐修远不是徐瑞阳,他们兄弟俩尽管有相似之处,可比起他兄长,徐修远显然更加立体而生动。作为年轻人,徐修远固然有叛逆冲动的一面,但他的年轻和朝气才是他真正的特征,这也足够平秋将他的形象和徐瑞阳彻底分离。

平秋一面用手指偷偷抚摸徐修远的嘴唇,一面幻想着:或许徐修远才是完美的。比起自己的懦弱,他勇敢又坚定;对比路洋,他年轻而充满野心;和徐瑞阳相较,他则是个充满责任感的生动鲜活的个体。

面对这麽完美的徐修远的喜欢,平秋承认,他手足无措、受宠若惊了,即使没有徐瑞阳这层关系的阻拦,他的平凡仍然会让他在徐修远面前自惭形秽。

但同样不能否认的,平秋感激徐修远,也许是感激他的钟爱,也许是他的坚定,是什麽都好。和他相处不过短短的一个月,平秋已经不由自主地憧憬起徐修远的一切。他为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期待感到惊慌,使得他不得不靠近徐修远,偎在他身边,想要钻进他的怀里,被他拥抱勒紧以汲取安定感。

可是就在平秋澎湃着心潮,小心翼翼地打开徐修远的胳膊,刚想往他怀里靠时,徐修远梦中一挡,叫平秋一脑袋磕在他肩膀,霎时不敢动了,直到徐修远皱着眉,以梦话骂声烦,再度沉沉睡去。

平秋失笑,小声地说声“笨蛋”,然后将徐修远的胳膊轻轻放回原位,看他两眼,又忽然倾身在他嘴边无声地吻了一记,没头没脑地低声自语道:“我说我自己。”

隔天吃饭,平秋和徐修远闲聊学校的琐事,自然而然地说起和他交往相对较密切的刘晨晨。

徐修远听他形容半天,趁平秋口渴喝水的空当,反问道:“你们在一起工作那麽久,你确定他们一点都没有发觉?”

“应该是没有吧,没有人问过我。”

“如果问了呢,你打算怎麽回答?”

这问题倒是把平秋考住了。他思索良久,后知后觉自己尽管常在隐瞒,生怕他人察觉异常而追问,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想过应对的方法,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恐惧着劫难来临,每天都像过着末日前最后一天,却迟迟不愿思考应对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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