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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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接连两个耳光扇得平秋耳鸣目眩,一时间跌倒在地无法起身。对面动手的中年男人叫骂间又是一掌,平秋下意识躲避,巴掌落在肩膀,但仍然打得他直接侧身翻去另一面,双手撑地,露出一张煞白的脸,半边脸颊肿得夸张。

距离靠近,原本只是看好戏的员工见状如梦初醒,惊慌地叫喊着保安,继而纷纷上前阻止那对闹事的夫妇。

众人挤成一团,平秋的头发应该是勾到了东西,拉扯时像在割他的头皮。平秋疼得瑟缩,被两位女同事拽着胳膊拉起身,右腿膝盖又痛得麻木,加上后背挨了一脚,他根本撑不直腰,只能偎在一位同事身边。望着脚下,他眼皮酸而沉,大概是先前对方挥巴掌时手指尖不小心擦过眼球。平秋把眼眨动好几下,勉强没让眼泪在这时候淌落。

混乱中,三四位保安自楼下吹哨赶来,怒喝着将那对夫妇隔去一边,平秋则被一些女同事扶去另一边的沙发。

平秋摇头拒绝了,努力挺着背,冲最近的保安解释情况:“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说我勾引男同学,和学生同居,这些都不是真的,是他们污蔑。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这里的同事都是人证,我想直接报警。”

“你说说看,我哪句话不是真的,”中年男人凶相毕露,大叫道,“我哪个字乱说?你敢不承认你……”

“站好!不许动!”

保安呵斥,声若洪钟。中年男人瞟他一眼,煞气稍收,又后退半步,拂开身边太太的阻拦,嘀咕一句“别动”,冲平秋继续道:“你一个同性恋,和男学生谈恋爱,现在又同居,这不是真的?你敢撒谎?”

“我说过,我没有勾引学生,没有和学生同居。”平秋强调,“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麽要诽谤我?”

“你不就是强词夺理……”

“干什麽!干什麽!退后!”

见中年男人激动时又有向前的架势,保安呵斥他靠后退,厉声警告他再敢上前,直接送他上派出所。回头见平秋满身狼狈,脸上还浮着清晰的巴掌印,虽说两方各执一词,但总是这对身份不明的夫妇闹事在先,保安就问平秋愿不愿意和他们走一趟,先把具体情况交代清楚,再考虑报警不迟,总归人是跑不掉的,不怕对方再动手。

平秋现在还有些眩晕,两边脸都疼得火辣辣,他思绪混乱,更是被羞耻和愤怒裹着理智,不想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以眼神凌迟,于是同意保安的建议。

倒是中年男人不满,他两下挣脱保安的控制,冲平秋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我姓徐!”

闻言,平秋猛然一愣。

望着平秋在听那位闹事男人自报家门后态度骤变,虽然依旧是先前那副惊愕无辜,还带些因为当众出丑而窘迫耻辱的表情,但似乎又变得有些放松,或者说是恍然大悟。总之平秋很快束手就擒,甚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跟着那对夫妇出去了,不顾隔壁工位女同事的阻拦,他谢过保安帮忙,然后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在所有员工莫名其妙的眼神下穿过感应门,消失踪迹。

目睹全程好戏的钱老师目瞪口呆,点评道:“他是不是疯了,准备出门伸着脑袋给人家剁?这不是自个儿找死?他脑子有没有问题啊?”

一边同行的杨主任附和:“我看就是。可能人家说得就是真的,你没听那人说他姓徐?估计真有那麽一个男学生,真被他给勾引了,好事坏事都做了,平秋开始不认,估计就是侥幸呢,觉得人家就是来闹事,讹笔钱就得了,谁知道还真有那麽个人,人家一说,他慌神了,那不就得夹起尾巴马上承认了。”

“我看也是,”钱老师深感她所言极是,“你说,这平常也看不出来啊,同性恋我倒是不吃惊,他看起来就娘娘腔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说话都细声细气。就是勾引学生,还逼人家同居这事……姓徐的学生,你有没有印象?”

“姓徐的……没有,女生倒是有几个。”

“行了,闹成这样,以后肯定是混不下去了。万一人家家长再报个警,他得坐牢吧?”

“不知道多少岁啊,十二三岁的,那铁定是完了,”说着,杨主任嫌恶道,“你说这人也真是够膈应人的,都辞职了,马上就走了,还专门给咱们辅导班闹这一出。刚才多少人看见啊,好多家长学生都跑出来看戏,待会儿手机聊天那麽一传,咱们这还怎麽开下去,家长都得来问我们这招的都是什麽老师……你看,你看看,手机群现在就说呢。走了都得给人留个不痛快,你说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说不定就是。”钱老师满脸的幸灾乐祸。

机构内闹得鸡飞狗跳,手机群里飘满对这场闹剧各个角度的记录视频,字里行间满是对平秋本人的猜疑,有“后知后觉”的,也有“果然如此”的,少有几个“不明所以”,也很快通过补课了解了这位“深藏不露”的陌生同事。

但平秋已经顾不上那麽多。他在机构西侧的绿化带旁看见徐向楠,奇妙的是,同一个位置,前几天才刚刚站过一个徐修远。他们母子俩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或许是一样瘦削高挑又挺拔的身形,或许是彼此相对时望去对方的眼神,不过比起初出茅庐的徐修远,徐向楠更像一把刀,锋利而尖锐。至于平秋,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徐向楠的刀刃下受伤。

说来好笑,徐家的人,在过去半年里,平秋几乎是见了个遍。先是曹严华——或许她不该算在徐家,她是独立的,还有点邪恶,在去年冬天背着平秋埋下一颗种,然后到了春天,徐瑞阳就出现了,再是徐向楠。

时隔四五年,平秋再一次独自直面徐向楠。小时候留下的习惯,他对她总是有些敬畏,可能是徐向楠从来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态,她自信狂傲,用徐瑞阳当年的话来形容,徐向楠更像一个女魔头,而他和弟弟徐修远则是躲在母亲羽翼下的弱小幼崽,存活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继续躲在母亲背后,永远攀附着她,另一种则是主动冲破母亲羽翼的笼罩,顶着摔断骨头的风险寻求独立。

平秋始终认为,像徐向楠这类人,向来爱恨分明。因为在转身看到他半边脸的巴掌印时,她有一瞬间的诧异,显在脸上却仍然不动声色。徐向楠衣着简便,脚下蹬的是双坡跟鞋,虽说不如高跟来得有杀伤力,但猛然一下踹在膝窝,还是能叫人痛得头皮一麻。

“姐!”莫名其妙挨了一踹,中年男人不甘嚷道。

“我让你动手了?”徐向楠问,“把人打成这样,你不如直接上派出所好了。想判个几年,三年够不够?”

“就两下,我也没使力气啊!我手都没红!”

“是我让你动手了?”

“……没有。”

“道歉。”

“我给他道歉?凭什麽?他把修远拐成这样,瑞阳都跟着发疯,我们徐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了,他都没道歉,凭什麽我道歉?”

“听懂没有?”徐向楠沉声道,“我让你道歉。”

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吭出一句:“对不住啊。”

一边的妇人见状赶紧劝道:“姐,建霆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心疼修远嘛,你也知道他最疼修远了,一听说是修远的事,脾气没控制住,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别生气,别和他计较,回头我再教训他。”

“你教训?”徐向楠轻飘飘地瞥她一眼,“你要是能劝住他,他会在里面就动手?”

妇人被说得脸上青白相交,见丈夫仍是满脸不忿要辩驳,忙把他一拽,冲他背地里摇头,拉着他转身往后走。走过两步回头看,徐向楠已经往前头去,背后跟着一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平秋。

“你抓我干嘛?”丈夫斥责她。

“不抓你?我不抓你,你姐能当场给你甩三个巴掌帮人家还回来!还我抓你,”妇人气得直笑,“徐建霆,我说你和徐向楠都是同一个妈生的,怎麽你就一点都没遗传她那股气啊!做生意做生意不行,投资投资亏本,就连生个儿子都比不过你姐的两个,倒是挥拳头的时候跑得最快,拉都拉不住,你这辈子就给你姐当牛做马吧你!”

“那是我姐,我外甥!我就算真没出息给她当牛做马怎麽了,我乐意!”

“说你蠢你还得意了是吧?你姐那点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呢,傻缺一个听都听不懂。”

“什麽意思?”

“你姐拿你当枪使呢!你以为她答应你刚才进去找人,真是她晕车,身体不舒服所以不想进去?她就是故意的,她知道你脾气暴,说不过两句就要动手,但是她没进去,就在外面等,你当她想干嘛?她就是默许你教训那个平秋,你懂不懂?”

“……不可能,”徐建霆挥手,“你刚才还说我姐要教训我,还我三个巴掌,你自己觉得能说通?”

“所以我说你就是没那个脑子!你姐杀人,你说不定都在旁边帮人递刀,她呢,倒是两只手干干净净,拍拍屁股就走人。”

尽管年过五十,眼角满布皱纹,徐向楠却不见老,说话铿锵,做事果断,连一边协助点单的侍应生都有些怵她,更在被问到店里能否提供冰块敷脸时连连结巴。

徐向楠的眼神由面前的菜单移去侍应生脸上,瞟了眼她胸口的工牌:“新来的?”

侍应生窘迫至极:“是。给您带来麻烦,实在抱歉。”

“问一下你们经理,冰块总有吧,包一下送过来,这桌有用。费用我会照付。”

“好的,请您稍等。”侍应生快步离开,过会儿又折返,尴尬询问徐向楠是否还要点单。另一头有同事招手示意,她两头难抉择,只好先冲徐向楠这桌鞠一躬,匆匆跑去同事那头,却被告知那桌客人已经线上点单,不用再问。

“她和你以前挺像的,”徐向楠低头喝口水,“老是很紧张,生怕做错事,惹得别人不开心。”

平秋望着桌面那只玻璃水壶,没有搭腔。

显然徐向楠那麽说并不是为了和他共忆往昔,她接着道:“你和徐修远的事,我都知道了。”

“……”

“首先声明,我不会同意。当年你和徐瑞阳,我不同意,今天我照样告诉你,我的态度还是一样。”

“……”

“实话告诉你吧,平秋,我非常不喜欢你。我曾经把你当成是我半个儿子,是因为我可怜你,加上你帮徐瑞阳补习,好歹没让他书都没得念,所以我愿意接受你。但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你可以做,那是你的自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拖我儿子下水,一拖还拖两个,人总不能那麽贪心吧?”

平秋喉头阻塞,他接连吞咽,总算找回声音:“阿姨……我不知道你对我和修远的事了解多少,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成年,而且想法成熟,我没有引诱他,或是在思想上带坏他,我们是正常恋爱,没有任何不妥的。”

“你们在一起就是不妥。”徐向楠下了定论,正要继续往下说,先前那位女侍应生送来一只冰袋。徐向楠示意她递给对面的平秋,侍应生这才发现这位始终低着脑袋的顾客原来半边脸红肿,脸上手指印都格外清晰。

出于好心,她多问一句:“您没事吧?”

“没事,谢谢。”平秋冲她笑笑,将冰袋小心敷在脸边,想一想,又抬头朝徐向楠说,“谢谢。”

“我听说你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做教培的工作?”徐向楠问。

“是。”

“怎麽不继续念书?”

“迟早要工作。”

“工作待遇呢,过得去?”

“还可以。”

“以后有什麽打算,一辈子做这份工作,给别人打工?自己生活呢,成不成家?”

“工作的问题不过是看工资多少,待遇如何,这种谁能保证呢,”平秋将冰袋换了一面,冷气嘶嘶钻进皮肤,仿佛将他的手脚都给冻住了,“至于成家,我是不打算的。我就是这样,从小就是了,没必要去欺骗一个无辜女孩子。”

“为什麽算欺骗?你大可以把你的情况都告诉对方,有需要的当然会接受,不然就放弃,婚姻不就是这样吗?讲个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徐向楠话锋一转,“徐瑞阳结婚了,你知道吗?”

“知道。”

“因为他来找你了?”

“……”

“他离婚,丢下工作跑来北京,我一清二楚。等我知道原来你也在北京,那我就都明白了。如果你们是再续前缘,那徐修远呢,他在这里扮演什麽角色?”

“我和徐瑞阳没有关系。”

“那就是和徐修远有关系?”

“我们是正常谈恋爱。”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说法,我捋不清,你是先和徐瑞阳、后和徐修远也好,还是先徐修远、后徐瑞阳也无所谓,总之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作为他们妈妈的意见。你如果理解为请求也可以。我请你和徐修远分手,让他做回一个正常人。”

“他一直都是正常人,”平秋放下冰袋,直视徐向楠道,“我也是,徐瑞阳也是。如果您是以性取向这种标准来衡量,那我和修远都不会接受这样的指责,我们没有伤天害理,没有欺骗任何人,我们都是正常人。”

“……”徐向楠眉头一跳,没有回应平秋这番话,反而低头啜了口热饮。

“我一直都尊敬您,小时候您就特别照顾我,后来我让您失望,的确是我的错,我可以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平秋低着头,“但是我和修远,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们一次机会。至于徐瑞阳,我和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朋友,也可能连朋友都不算吧,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他会明白的。”

“你凭什麽认为我会相信你?”徐向楠说,“你在我这里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以前我相信你和徐瑞阳是同学,是朋友,结果呢,我看到什麽?徐瑞阳为了你,要和我断绝关系,还和他爸动手,他爸爸额头现在还留着一道手指那麽宽的疤,就是他大一那年暑假,和他动手的时候拿碗的瓷片割的。”

平秋愣愣的:“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知道什麽?在你们看来,你们这群人被歧视,被排斥,别说父母朋友,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看你们不起,但是反过来,你们给人造成的伤害又是多少?徐瑞阳能为了你,对我和他爸动手。虽然我不觉得他未来能有多大出息,但我以为的我儿子,至少不会是攥着块瓷片就往他爸额头上划……你现在的意思,就是准备让我再经历一次徐修远,是吧?”

“修远不会那样,他是讲道理的,而且他很有看法,我相信他未来有无限可能——”

“那你就更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平秋陡然呆住。

“他既然能有更大的舞台,能走得更高更远,那作为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你呢,拿着一点死工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周转在出租房和单位?甚至你住的出租房有大半房租还是我儿子出的钱?你就在后面给他拖后腿,让他拖着你往上爬?这就是你的生活?”

“……”

“你如果觉得以后太远,那就说现在,”徐向楠道,“据我所知,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徐修远介绍的,房租也是他出的大头,但是以你的……”

“房租?”平秋打断,惊慌道,“修远出房租大头,这是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徐向楠眼神怀疑。

“我不懂,这是什麽意思?”

“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房租有三分之二是我儿子掏的腰包。那点钱又怎麽算是他的钱,换句话说,是我在为你们所谓的幸福生活买单。你懂吗?”

“房子是修远朋友的,”平秋脸色发白,“房租没有那麽高。”

“你见过租房合同吗?”

“……”

“你问过徐修远吗?”

手里冰袋融化得很快,水渍沾满平秋掌心,他往裤子上揩,脸上的热度似乎又卷入重来,快把平秋给烧死了:“不会的,修远不会骗我的。”

“我话都说明白了,怎麽考虑是你的事。我没有那麽多时间给你考虑清楚,最多一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话完,徐向楠起身离开。

隔着玻璃望着她走向门外那对夫妇,平秋看到徐建霆冲她哈腰,一边的妇人替徐向楠拉开车门,接着三人很快上车,车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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