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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平清泓给的地址在南站附近,平秋立即出发,路上却遇上堵车。
倚在窗口望风景,外面是车水马龙,平秋紧张地咬手指,咬得右手五根手指的指甲都光秃秃,又回过头来咬指腹的死皮。嘴里忽然有股甜腥味,原来是指腹被剥掉外面的衣服,露出肉红色的身体。血色很快沾满指甲缝,平秋疼得整只手都在发抖。他往前靠,抱着副驾驶座的头枕,问司机师傅有没有纸巾。
司机从缝隙里塞过来一沓纸,顺便将他一瞟,说他看上去很着急,是不是有要紧事。
平秋单手将纸巾折了两折,折成方方鼓鼓的四方形,然后小心地包住流血的手指。他迟钝地想起回答:“还好,不是太着急。”
根据路况,司机推测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实在无聊,他打开车载电台,女主播声音低沉,司机听着笑了笑,说怎麽像个男人。
于是平秋就一边听着这道像是男人声线的女主播电台,一边盯着窗外那辆以龟速向前挪动的黑色轿车,过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那根被包裹得鼓囊囊的右手食指。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打个电话问一问平清泓的位置,发条短信也好,毕竟距她传来想要和平秋见面的短信已经过了将近一个钟头,她或许因为迟迟不见平秋而走开,她会去哪儿?总不会因为生气平秋没有反应,掉头就走吧?
平秋胡思乱想,想到自己都觉得好笑,但仍然没有跟着那串号码回复一条。可能是不敢,也可能是舍不得,仿佛只要他不主动去问,他就能继续幻想在他赴约的目的地,还有一个平清泓在等他。
再是一个钟头,平秋终于挤进南站汹涌的人潮。他跟着平清泓留下的位置一路找去,隔着密密的人群,他看到她,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裤,腿上放着一只二十多年前的黑色旧皮包,包身有些破皮。平秋记得,那只皮包曾经断过肩带,平清泓就在夜里用细针在皮包内侧缝了密密的两层,再一翻,皮包还能接着用。
平清泓沉静地坐在那儿,脊背挺得直直的。平秋慢慢走去她身边,她正望着对面那个坐在蛇皮袋上吃雪糕的小孩。看到平秋的一瞬间,平清泓好像有些惊讶,然后她将皮包挎上肩膀,站起身,对平秋说:“走吧。”
要去哪儿,平秋不清楚,他只是跟在平清泓身后,一步一步踩她的影子,直到平清泓停下步子。
她转过身,望着平秋,眼里说不出是什麽情绪,不过很平静——太平静了,反而让平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抢在她开口之前,平秋率先抢过话头。他想问她为什麽来得那麽突然,说话前习惯要加称谓,又卡住了,一声“妈”在他胸腔里翻滚,挨到嘴边却怎麽也吐不出来。他生怕招她厌烦,他已经受不了再多的冷眼,于是将前言囫囵地带过,接着冲平清泓笑笑:“没有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去吃饭……你要吃吗?”
稍顿一顿,平清泓点了点头:“好吧。”
本能不愿在平清泓面前露出任何一丝经济上的窘迫,平秋没有按照她的建议随便挑间小餐馆。好像在和谁较劲,平秋提醒司机驶去附近的商城,同时在心底怪异地分析着平清泓先前那个表情里的深意,猜测她是不是已经从各种细枝末节里看穿他这些年生活上的拮据。
下午茶时间,商城里偶有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结伴路过,平秋迟钝地意识到今天是周六。如果没有意外,平清泓应该还在县城一家老灯泡厂做会计,每周单休。她习惯守时,少有旷工或迟到早退,难怪会在周六这天突然跑来。
平清泓爱吃鱼,最后挑的是家烤鱼店。店里侍应生非常热情,极力为平秋推荐店里的招牌活鱼,一鱼两吃。平秋记得平清泓不吃辣,上菜时特意请侍应生将炉子调整方向,他递碗筷给平清泓,她接过,道了声谢。
可惜的是这家烤鱼味道过咸,平秋吃过几口就没再下筷,目光自然地滑向对面的平清泓。平清泓向来吃相文雅,不过食量一样很浅。母子俩相对着,平秋出神地望着她的面容,又在她抬头看来的瞬间低下头去。
平秋直觉平清泓有话要说,但店里人多嘈杂,食客喧哗,夹着店内系统的叫号声,他只看到平清泓的嘴唇在张合,没有用心去听,他摇摇头,意思是待会儿再说。
饭完,平秋晚一步出来,就见平清泓两手提着皮包,站在玻璃护栏前往下望。挽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松散,少许碎发飘在她脸边,低头的姿势也使得她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头显得越发明显。
平秋沉默地注视她的背影,忽然想:平清泓低估了这座城市的温度,还是穿得太单薄了。如果是正常情况,平秋或许应该上前握一握她的手,如果发觉冰凉,他可以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平清泓也许会笑他小题大做,也许会笑他居然拿哄女友的手段来对待她——事实上,平秋确实走上前,却没有握一握平清泓的双手,也没有脱下他的外套。平清泓更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麽责怪。
平秋只是问她:“要不要看电影?”
没有立即同意或拒绝,平清泓将皮包拎在胸前,在夹层里翻找片刻,而后将一张车票递给平秋。她问:“够时间吗?”
车票时间是夜里十点,平秋不知道该不该笑她居然异想天开,难不成会有一部院线电影观影时间需要足足五六个钟头。但转念一想,平清泓总是很奇怪的,她没有朋友,没有交际,常常独来独往,仿佛与世脱节。
幼时,小平秋也对她古怪的生活习惯感到莫名。他们家没有邻居,一幢孤零零的白墙平房坐落在竹林里,房子后面是条河,河对面有户人家,夫妻俩是个体户,在镇上开板材店,家里有个和平秋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儿,两个孩子还是初中同班。
平秋那时成绩靠前,在老师和家长眼里自然是块香饽饽,反观那家的女儿却是除了念书以外样样精通,在班里可以说人缘好得出奇,却和平秋怎麽都玩不到一块儿,两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一当女生被强拉来平秋家里,她难受,平秋也不自在。两人面对面坐着,她无聊到踢腿,平秋就玩手指,一边听着身边大人们说话。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听,他假装出神,其实在盯着女孩大腿半截的短裤裤脚,形状好像花瓣,他有些说不出的喜欢。
冷不防的,那朵花动了,阴影靠近的瞬间,平秋下意识缩起脖子做抵挡,却不想是女孩凑近的脸。平秋记得她很漂亮,是个很伶俐的女学生,她两手做喇叭状支在嘴边,小声地对他说:你妈妈像个怪物。
平秋跟着她的话将眼神投去一边的平清泓,他很不服气,又像是被戳中痛脚的难受。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平清泓确实冷血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去看电影吧,”还是平秋下了决定,“总有一部能看吧……好吗?”
他们跟着扶梯上七楼,电影院前台有零星几位顾客在排队。平秋问最近有什麽电影可看,最好是近二十分钟内的场次,位置不要太偏。女员工听闻冲他笑笑,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一道来约会。平秋停了停,说不是的,和长辈。似乎是先入为主认为他不过是个不懂得提前做好功课的木讷男友,一听是长辈,女员工有些尴尬,低头查看场次,去掉两部正上映的爱情喜剧片,就剩一部亲情伦理片最合适。
平秋其实没有仔细去听,他对着满脸笑容的女员工感到心烦意乱,听她询问满不满意,他胡乱一点头,又按她的推荐买了一桶薯爆双拼和两大杯可乐,手抱得满满当当。将要走向平清泓,平秋脚步又倏地一刹。清醒之后,他蓦然间感到无边的后悔。
一直以来,平秋面对平清泓就像个斗气的小孩,他记恨她从不爱他,于是也并不打算为她投注多少关注和真情。他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从来没有对平清泓有过任何的期待,因为那会让平秋感到自己在自取其辱。可是当这时候,他捧着一堆零食站在那里,望着玻璃围栏边的平清泓,她还是那样的姿势,两手拎着包,站得笔挺挺的,脚边的裤管长而宽,几乎盖住她整个脚面。她还是没有表情,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像个文静的内向的少女。平秋开始后悔自己听从女员工的意见,挑选的是一部亲情伦理片。
位置在第三排靠走道,影院荧幕的光亮打在平秋脸上,他望着那团变幻的光影,好似抽离了精神似的游离在外。他记不得荧幕里演员的脸,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而目光落在身边平清泓放在膝盖上的手。
平清泓有一双叫人看了难以和她的脸结合在一起的手,指关节粗大,手背皱皮,食指指腹留着一块灰褐色的茧,是平清泓常年的工作习惯导致。跟着,平秋的眼神又沿着她的手挪到膝盖,再从膝盖落在她的裤脚。坐姿的问题,使得她的裤脚微微上升,露出脚下那双老旧的黑色皮鞋。
光影掠过,皮鞋头有些亮晶晶的反光。平秋盯着看,陡然感到眼眶酸涩。他抬头望向正前方的荧幕,光亮扎进他眼底,叫眼泪受惊似的往外一跳。他急忙扭过头,手背抹过脸,又将手背擦在膝盖。他再一次想着:真后悔,不应该来看这部电影的。
最后电影究竟讲的是什麽故事,平秋没有任何印象。等到灯亮散场,前座的观众正用纸巾擤鼻涕,他后知后觉这部电影可能有些煽情。观众排队沿着台阶按次序离开影厅,平秋留神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意识到整间影厅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只有他和平清泓。
演职员表放映完,音乐渐消。平清泓将皮包挎上肩膀,起身时座椅发出一记咔哒的声响。她俯视着平秋的头顶,说:“走吧。”
说完,她穿过平秋,率先走下台阶。
余下两个半小时,平清泓没有提离开,平秋就当不知情。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人潮,平秋沉默地跟在她的背后,看她后颈处被风吹起的发丝,看她挺直的脊背,还有行走时脚后跟掠起的裤管——平秋偶尔会困惑,为什麽自己总爱观察她的双脚。这个问题困扰他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他茅塞顿开:假如你是一个只及妈妈半身高的小孩,仰着头看不到她的眼睛,恐怕也只能低下头来看她的脚。而他就在这重复的死板的观察里学会走路,却久而久之忘记抬头。
走过胡同,他们绕过喧闹的市区,周边环境逐渐寂然,平秋在发觉平清泓突然停步时,跟着止住脚步。他稍稍抬头,目光钉在她的肩膀。
平清泓和他隔着几步远,眼神沉静。她终于表明来意:“我找你,是你以前那个同学的妈妈,她和我说,我应该来找你,看看你在做什麽事。”
“哦,”平秋干巴巴地应,“然后呢?”
“我不想来,但她说我应该过来。她很生气,说你做了不该做的,要我教你。我不懂她的意思,告诉你,你能懂吗?”
“她让你来教我,你要教我什麽?”
“我不知道,”平清泓很诚实,“我没有教你。”
“也是,我都那麽大了,”平秋故作轻松地笑笑,转移话题道,“身体呢,有没有什麽不舒服的?听说你前两年做过手术,后来看过医生吗,医生怎麽说?”
“没有大事”
“……工作呢,现在还在做吗?”
“嗯。”
“那就好……你多照顾自己。我给你的那些钱,你都可以用,本来就说我欠你的,过去十多年你照顾我,抚养我,现在我有能力自己赚钱了,应该来补偿你了。”
“我没有用,那不是我的钱,”说着,平清泓忽然在皮包里翻找,过会儿取出一张银行卡,上前两步递给平秋,“以前没有机会见你,这张卡里是你的钱,还有我给你的八万块,都在这里。你拿着。”
仿佛被塞来一块烫手山芋,平秋手一抖,立刻后退。他不懂平清泓是什麽意思:“我给你的钱,你为什麽不用?还有这八万块,我说过我不要的。不是你说我成年了,本来就不应该再花你的钱,为什麽现在又要给我?我不要。”
“这都是你的钱,和我没有关系。你念书,我说供你到毕业,这笔钱一存起来就不算我的。你拿好。”
“我不要。”平清泓将银行卡横在他们之间,想要往前递,往平秋掌心里塞。平秋不敢推阻得太重,却被平清泓莫名其妙的固执激得嘴唇发抖:“你拿回去,我不要,我真的不要——我说了我不要!”
胳膊一挡,银行卡掉地。平清泓被他失手一推,脚步有些踉跄。
胸口在剧烈起伏,平秋死死盯着平清泓:“我说了我不要,你为什麽总是要塞给我。是你说的你不需要再抚养我,你说你对我的义务尽完了,我没有理由再强迫你为我花任何一分钱,这些都是你说的,为什麽现在又要这样?”
平清泓望着他,表情仍然平静,眼神澄澈:“他们说这是我应该给你的。”
“谁,谁说的?他们对你说了什麽,告诉你应该承担我之后的所有费用,这才是你做妈妈的责任,直到那时候,你的义务才算真正尽完了,是吗?”平秋哽咽,“可是你不觉得你学得太晚了吗?如果大家一开始都不知道,你何必要学这些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
“我不懂。”
“……你在意我吗?”平秋忽然说,“我一直不懂,我来到这个世界,当你的小孩,你对我到底是什麽感情?”
平清泓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怎麽会不知道?”
“这是我一定要知道的事吗?在不在意,爱不爱的,我没有想过,”平清泓说,“那你爱我吗?”
“……”
“你看,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平秋说,“我从小没有爸爸,开始不敢问你,是怕你伤心,我想没有爸爸也没什麽大不了,我还有妈妈,她会爱我。开始念书,我脑子笨,别人做一页算术题,我就做三页,每次都拿高分,是不想让我妈妈伤心。我以为这样能让她多在乎我,不要总是那麽冷冰冰的。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多,至少能得到类似的回报……但是什麽都没有。直到有一天,我妈妈告诉我,她一点都不爱我,她根本不知道为什麽要爱我,她把我当作一个任务,任务期限是十八年,十八年以后,什麽都结束了。”
“不应该吗?”平清泓很迷惘。
“世界上怎麽会有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小孩的妈妈?如果你不知道,你为什麽不去学,哪怕是装两分给我看都好。你要我怎麽办,我从来没有被你爱过,所以我不知道怎麽爱别人,我用的方法都是错的,为什麽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我不想这样,我不要这样的结果,但是为什麽,为什麽每一次都是……我不会啊,我就是学不会啊!没有人教我,从来都没有人教我!”
突然的,平秋像个孩子似的张着嘴嚎啕大哭,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他用手背和手腕在脸上胡乱地擦拭,却把泪痕擦得满脸都是。
他恨得牙齿打架,甚至想抓着平清泓的衣领质问她为什麽老是这样,也想告诉她被人当众扇巴掌的滋味真的一点都不好受。他很想生气,很想报复,很想在所有难过痛苦的时候丢下一切回到她身边,他渴望她能摸一摸他的头发,像所有宠爱孩子的母亲那样问问他的伤心事,他不是多小气的人,不会把一切痛苦藏起来不肯叫她知道。但事实证明,最小气的从来都不是平秋,而是平清泓。
大概是让平秋陌生的反应吓得失了章法,平清泓不再说话,实际也是没有话好说,没有话能说。她不过静静地站在原地,面前的平秋仿佛在突然间变得很小很小,她需要低头俯视他,看他像个没长大的三岁孩童,哭得那麽可怜,目的只是想请她多看一看他。
可惜平清泓自生下来就缺了一窍,她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生母曾经以为她生来是痴呆,后来骂她是白眼狼,忍受她二十年,总算替她说门亲事将她赶出家门。丈夫命薄,遇上意外当场死亡,过了两个月,平清泓发现自己怀上平秋。可她对这个将来的孩子同样产生不了任何的欣喜或怜爱。分娩那天,护士将孩子抱到她身边,她看了一眼,只觉得他奇怪。
教养平秋的那十多年,平清泓尽力地模仿着身边同龄母亲的举止作为,常有人对她夸奖平秋的乖巧懂事,问她有这样一个孩子会不会很自豪。平清泓从不答话,因为她不知道。尽管和平秋相处十八年,但她有时看他,仍然觉得他是个突然闯进她生活的陌生人。就像这时,她看着他流泪,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这晚,平秋毫无准备,当着平清泓的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管好像塞住了,他剧烈咳嗽,咳得头晕,耳朵好似覆着一张薄膜。因此他听不清楚平清泓的话语,抬头看她,平清泓的面容在昏黄的光影下显得模糊而温柔。
“你不喜欢,”她这麽说,“就不要坚持了。”
凌晨四点钟,储缇微趴在家里客厅的窗口望着楼下。不知道打过第几个哈欠,路口终于走来一道人影。她眼一眯,紧接着迅速起身,抓了钥匙就往外跑,三级台阶三级台阶地往下跨,在一楼中截拦住平秋。
平秋两眼通红,面色憔悴,薄外套挽在臂弯,裤脚沾着泥巴,他说是半路走过一处施工路段,地上有水,不小心溅上的。跟着,他把手里提的小纸袋递给储缇微,里面是盒冰激凌小蛋糕,就是走的时间太久,蛋糕已经化得没有形状。
两人一言不发地上楼。进门后,平秋小心地提着裤子,脸上有些难为情,问储缇微能不能让他先洗澡。储缇微给他打开灯,老旧的莲蓬头有些不出水,她蹲着调整水管,平秋就抱着衣服等在浴室门口。
他大概是一路走回来的,因此浑身是汗,额前的头发黏成一缕一缕,遮住眼睛有些痒,他又腾出手来将头发拨去脑后。
终于出水,储缇微将莲蓬头放上洗手台,让出位置给平秋。出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平秋。
将近五点钟,天色半明,平秋总算收拾整齐,躺下休息。还是他睡在沙发,储缇微在一边打地铺。他疲惫极了,精神却仍在活跃。
忽然,储缇微仰躺着说:“他问我,你在哪里。”
“谁?”平秋问。
“你男朋友。”
“什麽时候?”
“晚上开始的,刚刚也问了。他找不到你,我也找不到,怕你出事了。”
“我去见了一个朋友,把手机关了。”
“要和他说吗?”储缇微隔着微弱的光线望向平秋,却只看到他消瘦的背影,“他好像很着急。”
“不用了。我会说的。”
这样,储缇微也不接话了。她保持侧卧,目光凝在平秋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囫囵睡了一觉,平秋醒来,储缇微已经出门上班。他洗漱完,顺便替储缇微给阳台那些盆栽浇些水,之后接到辅导班人事打来的电话,要和他商讨一下前两天发生的意外,大意是说平秋的私人时间对他们教培机构的声誉造成影响,需要赔偿。
平秋不想和对方继续周旋,就说如果他们要上诉,他会配合,毕竟他也是受害人,而且同样名誉受损,要赔偿也轮不到平秋自己来。既然私了不成,那就只能上诉,不过耗时不可估量,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花时间了。
这话一说,机构方面有些为难。很快,他们松了口,平秋以放弃半个月工资的代价成功离职,算是双方各退一步。
人事在教培教师群里传达这一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问这位姓平的前同事,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闹事的那位,底下又是一连串的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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