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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在徐瑞阳记忆里,他和徐修远相处二十多年,似乎从没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候。
不如弟弟徐修远的到来是计划外,哥哥徐瑞阳的出生伴随的是父母的期待和珍爱。徐瑞阳四岁以前,家里祖辈还齐全,但到徐向楠怀上徐修远的那一年,却是一连送走两位老人。
乡下小镇多少迷信,徐瑞阳当时还不会说话,却已经听亲戚在背地里议论过许多回。他们都当他年纪小,不记事,却忽略孩子敏感。
意识到妈妈肚皮里的娃娃并非被其他人期待,徐瑞阳不禁同仇敌忾,也记恨起这个尚未落地的弟弟。更重要的一点,是小徐瑞阳那时发现,自从有了弟弟,父母的感情似乎也出现问题。
徐瑞阳固执地把这一切不幸都推去徐修远的头上。弟弟刚出生,他被爸爸方海昌领去床边。握着弟弟细细的小脚,徐瑞阳冷眼看着他皱巴巴的脸,偷偷用指甲在他脚板心掐了一下。
弟弟果然嚎啕大哭,方海昌忙把他抱起哄慰。徐瑞阳仰头看一眼,又转向坐在病床头翻包工合同的徐向楠。他在妈妈的面无表情里获得无声的支持,于是靠近她,期待妈妈能因为他的投诚而多看他一眼。但徐向楠没有转头,甚至用力抽出被徐瑞阳压住的右胳膊,只是扭头冲他“去”了一声。
后来,兄弟俩慢慢长大,徐瑞阳步入青春期,学业上的烦恼,包括情窦初开的苦闷都让他无心再去计较和弟弟徐修远的矛盾。他幼年时那股对徐修远的敌意随着年龄增长而渐渐淡化,又或者说他是不屑,也没有时间再和徐修远争一个长短。
作为兄长,生理与心理上绝对的领先也让徐瑞阳在徐修远面前感到一丝胜利的快慰。与此同时,兄弟间的隔阂也蒙蔽了徐瑞阳的感知力,待他恍然发觉徐修远早不再是他印象里年幼无知且无能的小扫把星,那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徐瑞阳也不清楚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徐修远觊觎起了他的平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徐瑞阳在妒忌的同时感到怒不可遏,因此,在理智到来之前,他先一步伸出了拳头。
临近十一点钟,平秋匆匆收拾东西回家,许妙灵刚送走一位带猫咪美容的客人,返身时险些和他相撞,伸手要扶他,下意识抓在他右臂,又连忙放手,问他有没有抓痛。
平秋笑笑说没事,告诉许妙灵他给她们点的午饭已经在路上,估计几分钟就到,他家里有事得回去,店里可能需要她帮忙照看。
应了好,许妙灵看他出门,忽然想起他有东西忘带,忙让陈小艺把前台桌子底下的两大礼盒拿出来,喊停平秋:“东西忘了,这个。”
平秋一看:“对,忘记了。”
“老板,之前冬双她爸妈说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许妙灵纠结,“我和小艺是不太想去,毕竟我们俩也没帮上什麽忙。但你是帮冬双还受了伤,应该去吧?”
“他们不是来送了礼吗,我收下,算是谢过了,吃饭就不去了。”
“可是冬双上午还在群里说呢,想要我们抽时间一起去她家。你打算怎麽和她说啊?”
“直说吧。”平秋思索后道。
上午邵冬双领着父母来店里送礼,送的都是些补身体的东西,平秋不肯要,邵冬双爸爸急得就要往他围裙兜里塞钱,一面还压着平秋的胳膊不让他还。没办法,平秋只好收下。
除此之外,邵冬双妈妈特地为他炖了一桶排骨汤,感激他当时愿意出手相助,还说到时空桶不急着还,等邵冬双上班以后再带回家。
话题引到邵冬双身上,平秋看她脸色好转不少,但还有些不安,坐着会发呆,看到店里进出陌生男性会下意识避开视线。他没有具体问一问邵冬双的想法,只说如果她还没有准备好,可以再多休息两天。
原本这就算完了,但邵冬双父母可能是没有想到平秋居然这麽好说话,夫妻俩背地里打个眼色,说要再请平秋店里所有人来家里吃顿晚饭,希望他们不要介意条件简陋,尽量捧场。许妙灵和陈小艺毕竟是年轻人心态,既然没有帮上什麽忙,更不想和同事父母在饭桌周旋。平秋一样不想答应,预备到晚一点再给邵冬双说一声,这顿饭就不用吃了。
提着保温桶回家,平秋上楼时正好碰上二楼的一对老夫妻。他们饭后出门遛狗,见到平秋,特意停下步来和他打招呼。
比主人更热情的是他们那只取名妞妞的柴犬,它拱着平秋的小腿,不住地往他两腿里钻。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拉紧牵绳把妞妞往回拽,又和平秋道歉。
平秋倒不在意,弯腰摸了摸妞妞脑袋,目送他们两人一狗绕过围栏,而后小跑上楼。没等钥匙插进锁孔,门突然被人从内而开。
“好巧啊,我刚要开……”话音未落,平秋满脸的笑意倏忽顿住。他吃惊看着徐修远嘴角淤青,目光跳过他的肩膀,这才发现家里正厅还坐着一个徐瑞阳。
在浴室洗过手,抽下一条毛巾沾冷水,拧干后折几折,平秋走上前,递给徐修远。徐修远坐在沙发,也不接毛巾,仰头直直看着平秋,直看得平秋叹口气,弯腰凑近一些,把毛巾按在他的嘴唇边。
“压住,别动。”平秋拉起徐修远的手按着毛巾,转而抽两张纸巾擦干手,看向徐瑞阳。
他语气不算温和,还记着徐瑞阳又一次对徐修远动手的仇,问道:“你来找我,怎麽不去店里?”
徐瑞阳一样脸上带伤,只是不如徐修远明显,不过脸颊边有块小乌青——徐修远故意不招呼他面部,拳头只冲胸口和小腹,徐瑞阳疼得呼吸都难受,却也没法脱了衣服给平秋看他这位乖弟弟背后做的好事。怒气夹着妒意,徐瑞阳真是有苦难言。
沉默半晌,他不答反问:“你们现在什麽关系?”
“一样的问题你打算问多少遍?”徐修远插话,“你既然连你亲眼看见的现实都不愿意相信,何必再问,你问一百遍一千遍,现实都是现实。”
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平秋冲徐修远摇了摇头。徐修远却面色不改,反手把平秋握着。因为另一只手扶着毛巾,本来藏在掌心的戒指没处藏,恰好被平秋碰个正着。
平秋稍一愣神,徐修远却动作更快。不知道他用的什麽方法,平秋手指去勾,他用小拇指一挡,再往手掌心一推,戒指滑出他手心。接着,他微微往后一靠,挡住戒指的踪影。
这下捞个空,平秋两根手指在徐修远手心搜寻许久,还是找不着。他疑惑看向徐修远,徐修远却装作若无其事,动一动嘴唇,无声地问他:干嘛?
平秋皱紧眉,心里茫然万分,因而错过徐瑞阳发问。他忙回过神:“你说什麽?”
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徐瑞阳霎时间忘记言语。他至今想不通,一样是分手,一样是余情未了,对他,平秋态度礼貌却冷淡,反之对徐修远,平秋却像有数不尽的耐心。
分明是头豺狼虎豹,不过是因为藏起利爪就让平秋以为他是只乖巧温顺的家猫,徐修远未免太虚伪可恶。思及此,徐瑞阳不甘且愤怒,他牙关一咬,对上徐修远躲在平秋背后的神情则更是被挑衅。
“平秋,你太糊涂,”徐瑞阳指责道,“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你为什麽要重蹈覆辙?”
“你不能这麽说,”明知他话锋对准的是弟弟徐修远,平秋有些不快,呛声道,“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这两年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朋友应该是互相尊重的,我选择谁,大概不用向你解释。你也不应该这麽说你弟弟。”
“算了,这几年都习惯了,他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在乎。”徐修远在一边插话。
“你闭嘴!”徐瑞阳喝道。
“你说什麽!”平秋也跟着声调一高,甚至急得站起身来。他瞪着徐瑞阳:“你和徐修远有什麽矛盾,随你们私下怎麽解决,但这是在我家,你能不能至少在这时候尊重一下你弟弟?”
千言万语堵在嘴边,但面对平秋,徐瑞阳纵使有再多的话要反驳,到底都说不出口了。他确实对平秋有怀念,有不舍,这两年常来找他,或许还有一点想要补偿的心思,同时,他不可否认地仍然抱着一点不可为人道的期待——却没想到他们几年的少年初恋还比不过区区一个徐修远。
徐瑞阳喉咙发涩,深深看了眼平秋,接着他退开椅子,起身就往门外走。
平秋看他出门,虽然被他最后那眼看得心里发酸,但想他这回应该是真正受了创,往后估计也不会再来,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突然手上一紧,平秋低下头,徐修远把一枚戒指塞进他手心,说话时表情如常:“去还给他吧。”
“……你找到的?”
“嗯,”徐修远说,“你应该还给他的。”
戒指硌在手心,平秋稍许犹豫,跟着跑下楼,喊住徐瑞阳。
徐瑞阳停下步来,却没有转身。
“上次你给我,这次我还给你,”平秋把戒指递过去,“瑞阳,我还是希望你未来能一切顺利。”
好半天,徐瑞阳吸吸鼻子转过身,摊开手掌。平秋手一松,戒指掉在他手心。
徐瑞阳没有看平秋,只说:“走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这回平秋没有再往前追,他一直望着徐瑞阳消失,而后拢拢衣领,转身上楼。上楼前,他抬头望了眼家的方向,只见徐修远正趴在窗边,和他一对视,还支起胳膊,模仿招财猫似的挥了挥。
把邵冬双妈妈送来的排骨汤两人分食,吃过饭,平秋又得去店里。
他正苦恼应该怎麽安排徐修远,徐修远便先发制人,说他想跟着平秋。平秋开始还犹豫,但听徐修远说他还没有仔细去他店里瞧过,当是满足好奇心,他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除非平秋为他旷工半天。
身为老板,平秋向来以身作则,当即决定领徐修远去店里走一遭。
许妙灵吃完中饭还嫌饿,趁空出门买个东西的工夫,等返回店里,却见前台坐着一个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她嘴里咬着菠萝包,走过时盯着他看,等对方一抬头,她又倒退两步,抬头看一眼招牌,确定没错,便小心问道:“你是?”
“你怎麽才回来啊,”席幼文搬着箱子出隔间,见许妙灵傻站在门口,挥手招呼她过来,悄声道,“你前脚刚走,后脚老板就带人过来了,真的就差一两分钟。”
“那他谁啊,新来的?”许妙灵问。
“家属。”
“谁的家属?”
“还能是谁?”
“……”许妙灵满脸迷茫,眨巴着眼看席幼文。倏忽间灵光一闪,她嘴巴一张,见席幼文连连点头,赶紧塞口面包压压惊。
虽说她们一圈店员都对平秋的透明柜表示理解,之前也喜闻乐见程子农明里暗里地追求平秋,可追求是追求,真要面对平秋谈恋爱——许妙灵忙中偷看一眼,正好看到平秋摸了摸前台那人的后脑勺,顿时脖子一缩,拉着路过的陈小艺藏去货架后面。
陈小艺嘴里嚼着爆爆珠,听许妙灵叽里呱啦说一通,她点点头:“我知道啊,老板前男友嘛。我前面见过他两回,习惯就好了。”
注意力很快被引走,陈小艺和刘晨晨背后那些密谋串供,许妙灵可不知情。这时候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陈小艺把她知道的内情一概告知,听得许妙灵像是看了场痴女苦恋的八点档,忍不住学刘晨晨一贯的语气骂声渣男。
她俩躲在货架后面嘀嘀咕咕,同时和许妙灵一样感到不自在的,还有一个平秋。
他先前是挨不过徐修远请求,可真带他来了,这感觉像是刻意领着人来认脸。徐修远是随遇而安,毫不在意,按平秋说的坐在前台,翻一翻册子,遇到客人来问还会像模像样地站起身来指引,倒是显得平秋的尴尬在自作多情。
走开一刻钟的工夫,平秋关上隔间门,一看前台,徐修远正和一位年轻的女熟客闲聊。不知道他说的什麽,女客被逗得直笑,而后冲他挥挥手,下台阶走了。
平秋佯装无意:“你刚才和关小姐在说什麽?”
“没说什麽,她夸你呢,我说我是家属,她说给我听也没事,”徐修远抬头看他,笑了笑说,“我晚上的高铁,你下午有没有空?”
“有事吗?”
“想和你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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