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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1
林予贤冲完澡, 蜷缩在路泽的胸口正准备睡觉,被柯亚宁的电话吵醒。
柯亚宁近似哭腔 :“林很闲,又出现了, 又一起……海市……又来了。”
林予贤揉了揉眼睛,以为在做梦,还是路泽把他从混沌里挖了出来。
路泽对着话筒嚷道:“柯亚宁,来啊,party还差你。”
柯亚宁声音时断时续:“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又有灭门, 到底是……谁……太猖狂了。”
林予贤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陡然紧张起来, “你再说一遍!”
“另一个辖区,出现了一起入室杀人,市局的人都出动了……”
距离林予贤这位在网上的炒作, 还不到三个小时。
柯亚宁还在不依不饶:“这次也有一个幸存下来的男孩, 你不觉得跟你编出来的身世很像吗。那个拄拐的, 编故事还可以预测人生。他到底是谁?”
林予贤愣了好半晌才说:“活下来的, 还有没有手?”
“你说什么?”
“今晚灭门案的幸存者, 手被砍了吗?”
“没有。”
林予贤茫然转向路泽, 战栗不止, 他紧紧贴着路泽, 汲取身上的温度。
他甚至也觉得今晚是一起被热搜带动的模仿作案。
路泽虽然不知全貌,仍然心有灵犀地感受到他猛烈跳动的心, 轻轻拍着他的头说:“我一直都在。”
*
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别墅区里,警车、救护车把不大宽敞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同小区的邻居只剩下几个胆子稍大的还在观望, 语气带着遗憾说:
“我早上出来遛狗的时候还看见韦哥在外面院子整理花圃, 还给他打了招呼, 这、这没过多长时间,就……都不在了?”
“唉,我们小区的保安都是吃白饭的吗,一点声音没听见?发生这么大的事,晚上还让人睡觉吗。”
“小点声,别让韦宪这孩子听见,他也太惨了,小小年纪,失去一家子亲人,以后该怎么办啊。”
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男人站在警戒线外,先是急切地向别墅内部引颈张望,来回焦急地踱着步子,然后像被人取下一身骨骼,慢慢瘫软在地上,“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自家小区被犯罪分子如入无人之境,周围邻居本来就人人自危,小警察非常不职业的呕吐一出现,更加战战惶惶,头皮发麻地各回各家。
柯亚宁取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警帽,周身萦绕在间隔数米依然满溢的血腥味里,整个人仿佛堕入绵软无力的棉花糖,如万蚁噬心,他自嘲说:“好蠢啊,到底是哪个爪哇国的破警察,竟然连血都没办法忍受。”
他正在等市局校友的消息。
在一阵马嘶声中,路泽和林予贤踏着漫天黄沙,共享风尘,纵白马赶来。
头发都被吹得有点像鸡窝。
柯亚宁:“?”
他见路泽先行一步下马,把林予贤公主抱下,又把他的呆毛呼噜顺。路泽的眼波里没有轻浮,不是蛮荒,是震天动地的痴恋。
如果两个人自带BGM的话,大抵是甜掉大牙的《老伴》。
柯亚宁的后槽牙快咬碎了。
自来卷的头发都气直了。
他把还在痴汉笑的路泽挡在一边,双手揪住林予贤的衣领,嗓音没了之前的低缓温醇,几乎吼了出来:“林很闲,你为什么要问我幸存下来的人有没有被砍掉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予贤睁大眼睛,无助地看向路泽。
路泽酣战一晚,还骑了马,一路颠簸到脑仁有点稀烂,只是机器人般顺着林予贤的意,上前取了柯亚宁肘侧,一扳一扣后顿时让柯亚宁没了还手之力。
他狞笑着在柯亚宁的伤口撒盐:“就你这种体格,片警要不也算了吧。”
“路泽,小心我把你铐起来。”柯亚宁低声说,转向林予贤时却强聒不舍,“快说!这个细节只跟牧北路有可能发生的撞人有关,你为什么把它安在灭门案上?!”
林予贤没理他,把白色衬衣整理顺遂,弯腰钻过警戒线,来到那个大概刚上高中的少年面前,半蹲在他身边。
他从衬衣口袋掏出一包烟,轻车熟路地上下晃动烟盒,用嘴叼出一根,点燃后深吸一口,递到少年面前问:“你要吗。”
少年的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惊恐,白色球鞋零星沾有血渍,干枯般的瘦。他抬头看了眼林予贤有些被骄纵的脸,顺手接了过去,夹烟的姿势很不熟练,犹豫片刻后在颤抖中塞进嘴里,笨拙地吸了一口。
意料之中地呛出声来。
林予贤笑着说:“慢点,不急。”
少年这才慌乱地调匀呼吸,刚要抽第二口,突然伏在膝头哭出了声,凄怆,像寒鸦掠境。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林予贤撸猫一样在少年瘦若无物的脊背轻轻划过,不知不觉中跟着他一起老泪纵横,呜咽变成啜泣,又变成嚎啕大哭,震飞了花圃上短暂停留的蚂蚱。
少年挂着泪花,抬头看他。
林予贤边哭边问:“你叫什么。”
“韦宪。”
“今年多大了。”
“14岁。”
林予贤把感伤团回腹中,摸着他的头问:“韦宪,你刚刚是怎么活下来的?躲起来了吗?有没有看见凶手的模样。”
韦宪垂下头,他的半边脸好似麻木,另一半又翻滚着汹涛骇浪,说:“他让我在失去手和失去亲人中间选择。”
林予贤愣住了。
柯亚宁头回听说如此荒诞不经的故事,愕然到双目暴突,不停喘着粗气。
“我还没睡醒,以为在做梦……我让他滚……”
韦宪只觉得老天给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千刀万剐也不足填补心里的裂隙,他泪水噙在红肿的眼眶,抬眸问林予贤,“你觉得我该死吗。”
林予贤伸出双臂,把韦宪揽在怀里,用大人的语调说:“即使活得稀碎,也要活下去。”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是左手吗。”
“是。”
“凶手的体貌特征?”
“让我做选择的人戴着黑色头套,脖子上有纹身。”韦宪说。
林予贤和柯亚宁对视了一眼。
林予贤故作镇定:“形状呢。”
“蛇。”
柯亚宁脑子里一个隐秘的开关被突然按下,他挣脱开路泽螃蟹般死死钳制的手臂,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少年面前,抡圆拳头想朝他狠狠砸去,被最后一丝理智和林予贤的胳膊拦住。
他的怒气冲破云霄:“你在放什么屁?!编故事也要编得像样一点!”
林予贤冲他甩了个“一会再给你细聊”的眼神。
柯亚宁跟他没弹在一根弦上,读不出来,不住地冲少年讲道理:“哪怕你说你躲了起来,也不会有人怪你什么。可……”
语音还没落干净,路泽的雷达接到林予贤的信号,心领神会地把柯亚宁一把掳走,扛到马背上,牢牢捆好。
林予贤耐心安慰韦宪:“别听他瞎胡说,这个故事我能听懂,我不觉得是你编造的谎言,你没有骗那些大人的必要。”
他把韦宪嘴里的烟抢走,又继续带着大人的腔调说:“小孩子不能抽烟,如果以后你看见有谁抽烟,一把给他薅走,好吗。”
韦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予贤看他面颊凹陷,没有挂一点肉,心疼道:“然后,一个人要学会做饭,学会照顾自己,学会……”
在最后的一声叹息中,林予贤虎摸了他的头,示意路泽把他抱上马。
三个人刚稳稳地叠在一起,柯亚宁的校友——市局张大壮颤着啤酒肚跑出来说:“小柯!这次有一个又肥又大的指纹!欸,你们三个人骑一辆自行车吗?”
他看了看坐在大梁上的长头发俊男,绑在后座上动弹不得的柯亚宁,还有单脚撑地,长得很像rapper的浮夸发胶男,叹气道:“小柯,不是我说你,虽然当片警,但是……但是该有的法律意识还是要有,不要以为自己是警察,就不会被铐走了。”
柯亚宁向把自己跟后座连在一起的手铐递了个冷冰冰的眼神,好像在说:“已经被铐了。”
“欸?这俩人是不是胁迫你什么?下来下来!”张大壮从后腰边找武器边说。
路泽见状,胀着酸痛和劳累过度的大腿肌肉,用举鼎的神力把脚蹬踩出了个气吞山河,飞一样离开是非之地。
海市的夜,每一寸都裹着海水的腥咸。长得莫名其妙的植物,在黑夜里伸着奇怪的爪牙。
路泽沿着小路骑行,气力有点不济,下巴还在林予贤的侧颈不要脸地磨蹭。
柯亚宁念着咒:“林很闲,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你言之凿凿地认为那小孩说的是真话,又是怎么把两件不相关的案件连在一起的。”
林予贤的声音被咸腻的空气吹后有点晃悠:“拄拐的郑南山,他高中时也有同样的遭遇。”
柯亚宁:“什么?!报警了没有?!”
林予贤被路泽挠得有点痒,侧身躲开后说:“不要激动柯大药,这件事他不让我告诉你,也没报警。真实性经过今晚的验证,大概是真的。只不过,他做了跟韦宪相反的选择。”
柯亚宁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心绪凄迷,他被奇怪植物落下的毛撩过鼻子,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自行车无助抖动起来。
还有这种事?
天理伦常都没办法解释。
柯亚宁的面部神经又搭错了弦,前后左右抽动的频率都有点诡异,他在心里默默掰扯这些线索,条分缕析地心道:“郑南山、牧北路被撞身亡的可怜人、韦宪……共同信息是‘左手’。韩家大儿子的口供、韦宪的说辞,共同之处在‘蛇形纹身’。除了有蛇形纹身的画像,还有韦宪家中的指纹。破局只在找到指纹的主人,是否是画像的主人,或者他们之间存在什么关联。以及……郑南山,他到底目击到了什么,现场的凶手有同样的纹身吗。”
他依然不解:牧北路的案子,又有什么联系呢。
柯亚宁声音依然颤抖:“林予贤,帮我联系郑南山可以吗。我想跟他谈谈。”
林予贤:“嗯。”
谈一定可以,郑南山开不开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柯亚宁:“我欠你一个道歉,林很闲。”
“说。”
“海市治安,我确实骗了你。对不起。”
“柯大药,你骗归骗,态度还不好,你小心我去你们派出所投诉你,然后再找市长爸爸投诉你。”林予贤说,“你还欠韦宪一个道歉,说不定还有……那个人。”
柯亚宁微微怔忡,踅摸半天。
韩小放。
他疲软着说:“如果韩小放还活着,有生之年能不能得知,他是否也遇到了同样的……选择。一旦得到肯定的答案,就能确定,这是一起不知基于何种目的的连环杀人案件。”
柯亚宁喃喃:“货。”
打死他也想不到,一个根正苗红的人民警察,竟然也沦落到要去Gay吧玩一圈。
想起Gay吧,柯亚宁语锋一转,顺口问了一句:“路泽,林很闲,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路泽笑着说:“只要国内允许同性结婚,我跟我的大宝贝第一天就要冲过去。”
“宝贝你个大……”
林予贤神色黯淡下来,纵有千帆历尽,裘马轻狂,有一天也许能站在世界的顶端,也有人同享欢乐。
可过去的,真就稀里糊涂再也回不来了。
跟时间继续拉扯,还有意义吗。
路泽好像参透了空色世界,继续说:“如果你陷于困厄,我一定会马上离开。毕竟我的任务是,在没有他的那三年,给你欢娱。”
林予贤:“?”
02
翌日。
“月蚀”投资傲视群雄的高楼,割破了长空。
为了让鸟不至于撞到透明玻璃自杀,郑南山下令把整栋楼的玻璃换成金色。因为无法掌控董事会,还是自掏腰包换好的。
早上的投资例会郑南山插不进嘴,冷眼看老头们表演。
他一直想不通,都已经在背后穿一条底裤,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演戏。
还要假装不在一个阵营,对早就暗度陈仓谈好的项目,一队唱红脸,一队唱白脸,最后全体投票通过。
何必呢。
明明都知道他郑南山背后的那些小儿科的把戏,一群老头却拿出“我老,我不跟你计较”的大度,争先恐后在他面前,慈眉善目到令人发指。
越是这样,郑南山心里的火烧得更旺。
老头们竟然得逞了。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11点,这群老头怎么不赶在12点之前去死呢。
两个保镖分别发来消息:
“他们的办公室有秘书守着,根本进不去。”
郑南山腹诽心谤道:“一群老狐狸,就那么怕别人知道你们的秘密吗。”
他想拿到老李、老胡跟龙城港务集团之间勾结的证据,已经太长时间了。
还有控制一个港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可惜这二位,不在“月蚀”的时候就用指纹锁锁住办公室,即使在“月蚀”,也有秘书轮流看着。
郑南山动了无数次要杀之后快的心思,可他想让他们跪在爸妈面前,为他们的滔天罪恶忏悔。
这罪,可不仅仅是夺了“月蚀”的控制权这么简单。
蒋维有幸混进董事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和小郑总穿一条裤子,是一具只需要无条件应声附和郑南山的人形傀儡。
连桌子都没挤上去。
即使不顾海市的酷暑,穿了深棕色西服三件套,还是像董事会秘书。
他略带无奈和抱歉的看着郑南山,和他寒意尽显的深眸
郑南山虽然裹了层坚壳,蒋维还是清晰地接收到“局促”的信号。
他的假手正在不断敲击桌面。
他松开领带,解开第一颗衬衣纽扣,冷冰冰地说:“昨天晚上那场轰动的话剧。”
说到“轰动”的时候,郑南山用双手在脸颊旁比了“引号”,微微撇了下嘴角,说:“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布景设计师,他的热搜你们也看到了吧。哦,我忘了,你们年纪太大,不上微博。”
老头们面面相觑,没人接他话茬,冷眼还了回去。
蒋维伸长了脖子,喉管有些枯干——
他竟然真的把林予贤的事业放在心上。
也对,两个人朝夕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长时间,他当然会把林予贤的事当成他自己的。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郑南山不甚清朗的声音。
他念着手机上的评论:“这位天才设计师,凭借无两的胆识,和对绘画、舞台、表演,乃至心理学、接受美学的深度融合,成就了一个男演员梦魂颠倒的艺术构想,让梦幻般人类内心的杂芜纷至沓来……”
郑南山实在有点念不下去后面对余子期的尬吹,让他想把手机敲烂。
他甚至把原评论里的“余子期”临时改成“一个男演员。”
“他的故事是吸引投资的卖点,出色的艺术水平和设计能力是他的……就是你们常说的那个土词——核心竞争力。”郑南山叹了口气,“你们觉得呢。”
被鞭炮炸过的秃顶老李首先说:“艺术品市场,风险极大,沉没成本太高,如果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大可不必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
郑南山:“当初你们看中的海鹏,还有他人格亏损下的所作所为,不也全票通过了吗。”
提到“海鹏”这个名字,这场活见鬼的话剧,还有余子期在被机器人胖揍一顿后,依然绝艳旷代的脸,又像陡峭绝壁一样惹人烦地晃入眼前,朝他逼近。
让人胸口发闷。
海鹏就是当初仅用一个剧本,没有花自己一分钱,就把余子期这个素人捧上天的“金主爸爸”。
“可笑,可怜。”郑南山心说。
被塞进后备箱的老胡两颊松弛,头发跟老李那个秃顶比还算浓密,只不过颜色染得黑到煞人,他接力说:“籍籍无名,分为三种,一种叫亟待挖掘的潜能,一种叫隐而未现的核能。海鹏的故事,还有他空手套白狼拿到的货真价实的合同,就是核能。昨天的热搜我看了,不就是你上次提过的那个小画家吗,我好像也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用钢笔敲击桌面:“他是第三种籍籍无名——垃圾,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跟那晚大吼“除非把我俩杀了”的样子判若两人。
还算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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