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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友问无门
沈季零瞧着那裂得分明的玉碟，眼泪倏地便落了下来，旁边的指路仙更是呜咽地哭得不像样子，碧珠的缚身玉碟毁了，碧珠哪还有命活的。
年轻的日游神立马就慌了，本想着做了好事，正好月底便是自己的转正考核，“城隍名帖”上备案的居民均要给各自片区的日夜游神打分，盘算着沈季零这家若能给他打个五分，那考核分数就及格了。
但眼前这形势，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霎时间竟感觉周身燥热起来。
“别，别哭，这是怎么了？这东西是你们的不是？”
沈季零重重地点头，依旧是说不出话来，全然没有主意。
反是指路仙停止呜咽，问道：“桥头的‘灯笼鬼’是怎么发现它的？日游神大人能不能带我们去寻它问个清楚。”
日游神两道漆黑剑眉扭成一团。
“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们去，只是这‘灯笼鬼’每只都长得一个模样，白天他们都会收回城隍殿，晚上再分别出来，那时又不知道是哪一只分到这桥头了。”
沈季零自知现在悲痛已然于事无补，只能冷静下来查清真相，转念一想，脱口而出：“那麻烦日游神大人带我们去见城隍爷，我们家也有位僚佐，城隍爷应该是知道我们家的。”
“这玉碟原是我家鬼仙，碧珠姐姐的缚身法器，我们必须要知道法器被毁的原因，请日游神大人成全。”
“这……我……好吧好吧，你们别慌，我去外面等你们，你们换好衣服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年轻的日游神原名常戎，亦是个鬼仙，前世已然记不得，只知再有记忆，便是被人做成了“柳灵郎”供人驱使。
那人法力不济又无甚灵力，生怕被反噬，又将他托给了一个道士，自己只好跟着那道士修行。
那道士颇有法力，后来那道士游历至山城南山生了大病便就此住了下来，靠给人卜卦做法事养活。不想这口口相传的名声越来越大，不少人家还把自己孩子送来与他做徒弟。
老道士名声在外，唤自己“正一天师”，再后来便依着南山原有的庙宇起了做道场，名唤“太极宫”。
常戎莫名其妙地跟着道士享了福，受了香火便一直守在这道场之中，一守就是数百年。
道士死后，道场沉寂过一些时日，他身为鬼仙，修行多年仍无法离开缚身法器，靠着断续的香火苟延残喘。
眼看便要灵力枯竭身形俱灭的时候，道场又来了一个全真派的道士。
全真道士自称龙派传人，法力低微，灵力直若凡人，倒是有张极会哄人的嘴。
常戎为了活命认了他为主，受他差遣又帮他做法事。道场这才又兴盛了起来，“太极宫”也被改了名，唤做“老君洞”。
老君洞香火不断，在山城极有名气，常戎怕再受当年没落之苦一直潜心修行，终于在辛丑年修成地仙，随后城隍便派了人来召他，予他一个“日游神”的神职，免得再去过受人香火供人驱使的生活。
……
“我受神职以来，最大的‘官’也只见过‘诸司僚佐’，连‘文武判官’也未曾见过，更不说城隍爷本尊了。所以我只能尽力帮忙，若是事办不成你们也别怪我。”
常戎领着沈季零上了一辆直上南山的公交车，那公交车极其破旧，完全就是一层单薄铁皮放在了车架子上，偏偏山上的居民出行全靠这路公交车，又是蔬菜又是农具，陈横在通道两边。
沈季零一身黑色灯芯绒戴着口罩，颈后翻出灯芯绒外套的连帽，帽子里装的正是化形成小黑猫的指路仙。
一路上沈季零心里都惴惴不安，想要等夜游神大人回来又不知夜游神何时回来，回来自己又如何交代。
旁边，年轻的日游神显是明白他的心境，为了缓解沈季零的情绪，一路上贴心地与他聊天，竟是把自己的身世聊了个明明白白。
上山的车太破旧，山城的地势本就起伏崎岖，沈季零随着公交车颠簸直抖得自己头晕想吐，只靠着窗出着短气。
常戎见他无甚精神，一张小脸儿煞白，这大冬天的，额头竟已渗出细密的汗。
眼瞧他这番模样，常戎只当他是伤心绝望得不行，不由得想到自己。
自己作为鬼仙以来一直受人差遣，无人关心在乎。
待自己稍好一点的“正一天师”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器物，动则打骂教训，为了让他甘心服侍，不知下了多少法术折磨他立威。
他受了数百年，只当是鬼仙的命运就该如此，却不想还有沈季零一般，拿这不祥鬼仙当自己家人对待的。
思索一番，常戎安慰道：“其实你们也别太伤心，我也是鬼神修成的，缚身法器虽然无比重要，但是法器毁了，不代表缚身灵就会元神俱灭。以我的经验，起码有个三四天的时间元神才会散。”
沈季零闻言两眼之中又有了神采，“你不是哄我吧？”
常戎右手连忙做发誓状，“儿豁你。”
沈季零被他逗笑。
日游神也笑着继续说道：“我之前缚身的柳木娃娃就被损坏过，当时天师开坛做法，又雕了新的柳木，撒了三牲血，画了符咒将我的元神封在新的柳木上，水里泡了七天我便又醒转过来。所以你们也别太担心，现这人间通灵者渺渺，大多都还有名帖记录在城隍殿里。”
“我才做日游神不久，还不得‘搜魂索魄’的法子，想来也是不难的，别的日夜游神肯定会。寻到你们家鬼仙元神，再去老君洞找悟玄，他是有本事的。”
吃了常戎的定心丸，沈季零觉得晕车都有所缓解了，一路上都是对方在主动跟自己说话，沈季零感激在心里，奈何自己自闭太久，实在不知道与对方说些什么。
好在指路仙是个不怕生的自来熟。
“我原先以为日夜游神都跟我家夜游神大人一样，都是戴着面具，穿那种连身的制服的模样。”
常戎咧着白牙笑，“哪有什么制服，穿衣打扮本来就是要求越像凡人越好，我是法力低微不会易容，想来你们家的夜游神大人擅长变化，才不会刻意去模仿凡人穿着，有缘当真想见见你们家的大人。”
“算了算了，他凶得要死，聊天还无趣得很，还是日游神大人平易近人，长得也这么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常戎还是首次听见旁人夸自己，不好意思的憨笑也不反驳。
沈季零听了这话便随眼一瞥，想好看看指路仙所谓的帅是什么样的。
他长得白白净净，两条眉毛粗黑浓密，明眸皓齿，整个五官倒论不上多精致，自是一番少年感扑面而来，阳光和煦，干净自然。
沈季零不由得也附和了句“确实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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