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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西京城南的百姓近来常常能见到一个披头散发身着官袍的男子在莺燕街晃荡。
开始时众人以为他是哪家醉酒的公子哥, 但是穿着官服出来也未免有失体统,人们窃窃私语,那人却毫不在意, 只是拎着一壶酒在街上走着,嘴里喃喃自语些什么。
那官服,大多百姓分不清,可城南的保长却门儿清,正是五品以上的绯袍。若是一个捏不准, 刚好是个正三从三, 那绝对不是他小小保长惹得起的。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这人被上头看见, 必要斥责他们不尽职责。他新上任城南保长不久,可不想为了这种事而遭处分。
于是保长亲自带着官兵去寻那人。
“听说了吗?近来宫里往北边乱葬岗丢了好多人。”
“天家向来残暴得很, 如今宫女太监的一年俸禄还不如去莺燕街唱一晚的,有点姿色的谁进宫啊, 还一天天杀人, 啧啧。”
“你说天家那么年轻, 不喜女色,只爱杀人, 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哦,真想念先帝时期啊。”
“快别说了, 那边有官兵在查街。”
细碎的窃窃私语传进了一路逡巡的保长耳朵,下意识回头去找,却只见一脉平常,他皱了皱眉, 突然想念起去年仅仅实行了小半年的禁言令。
加紧了步子, 也是赶巧, 这官服男子恰好在莺燕街的桥上流连,抓住一个水青色衣服的姑娘就要调戏。
那姑娘被突如其来的手吓一大跳,偏生又看不清面容,摇摇晃晃如鬼一般,正要尖声,保长止住了她,令从旁的官兵将那男子给押了。
保长亲自拜礼,试探问道:“敢问是哪家的大人,若是醉了,下官替您雇马车回去。”
“我不回!”那头发摇晃间,保长恍恍惚惚看得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正心里搜索这年纪的五品以上官员,那男子却自报了家门。
“我爹是当朝宰辅叶立成,他惨遭林司炎杀害,陛下执意维护,天理何在?律法何在?!”
这话字字触了保长的禁区,他一边颤抖着想捂住他的嘴,另一边又思及他的身份。
“叶大人,下官送您回贵府吧?”
“我说了不回!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是是是。”
哆哆嗦嗦间,保长竟冒出了个荒谬的念头,他咽着唾沫,环顾了一圈,附在官兵们边耳语。
“大人……这,这恐怕不好吧。”官兵为难。
“那你们告诉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他又想到面前还有一个人,忙“嘘”了一声,低声下定决定,“就这么办。”
七日后,叶翰飞的尸首被发现在了城东一破旧的巷子里。
那巷子别说城东的保长和官兵不会去,就连久居城东的百姓都甚少踏足。
原因无他,那处尽是些做苦力的黑奴壮丁出没,三四个官兵都未必打得过一个。
那些黑奴常年生活在西京的最底层,受着最怨的气,见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白净小生,下场如何,在西京百姓口中能编出四五百个故事。
叶夫人接连失夫失子,悲痛欲绝。她亲自一一上门去请叶立成往日的属下帮她告求真凶,除了百般推诿和闭门谢客,一无所得。
烧七首日,叶府众仆妇百般寻她不得,焦急万分,最后终于在偏僻的杂物间角落找到了七窍流血的叶夫人。
这事令西京百姓唏嘘不已,传遍了茶馆酒楼。
然而在十一月,更为惊人的一个消息很快将对叶家的议论翻了篇。
贵妃娘娘薨逝了。
连带着腹中已满九月的胎儿一同,溺毙在皇宫后花园的荷花池中。
此事一出,韩帝大为震怒,痛斥宫人看管不严,将明心宫所有奴仆杖毙于荷花池前。
民间听闻此噩耗,惊叹连连。
宫中更是因为此事陷入惶惶不安的恐慌中。
“你说娘娘好好的,怎么就溺水了呢,后花园常年有人看守,而且娘娘月份大了,身边必定有好些人伺候着的。”
“我听说呀……”小婢女压低了声音,但仍被屋内的秦曼蔓听得干净,“是娘娘自己中邪了似的,支开了旁人,自己跳下去的。”
“怎么可能?娘娘平日好端端的呀,和颜悦色的,也没见过她不正常的。”
“这才是稀奇的地方,好端端的一个人,况且娘娘这胎听说是个皇子,一生下来必定能继位太子,说不定娘娘也能晋皇后呢。”
“说到先皇后,我进宫晚,你来得早,曾见过吗?”
“倒是见过,不过那时候我还在奴役司做杂活,只是在路上遇到拜过几次,我记得有次好像是新来的小太监撞到了先皇后娘娘,那小太监吓得连滚带爬还失了禁,结果先皇后娘娘只是问他有没有事,若磕了碰了去太医院瞧瞧。”
“先皇后娘娘好是好,可是小太监怎么能去太医院诊治呢?”
“那时候才韩历一年还是二年吧,先皇后娘娘也不过才入宫一两年,好像她并不太在意这些规矩的。”
“那先皇后娘娘后来怎么就突然……”
“听闻是病逝,真的是可惜,我还收到过一次先皇后娘娘年节发的红包呢。”
“这么好?”
“可不,唉,先皇后只留了长公主一人,”话说着,两人都往屋子里瞧了瞧,又叹了口气,“希望长公主尽快好起来吧。”
“是啊,长公主也太可怜了,刚回宫时好几个月不曾开口,陛下还那样斥责,我见过一次陛下训话,好像是逼问什么人,还打了长公主一巴掌。”
“真的?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啊,唉,我也觉得陛下对长公主太严苛了。”
秦曼蔓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地板上的一只小蚂蚁身上,这只小蚂蚁一定是迷了路,她看着它焦急地在屋子里转着圈,寻找出路。
先皇后死的时候,秦曼蔓才八岁,她本是个无忧无虑、成日被母亲带着爬树摸鱼的小女孩,一夕之间,她变成了孤独的长公主。
小蚂蚁一定在找娘亲吧,它这么小,肯定没出过远门,它的娘亲一定在担心它。
可是去哪里能帮它找到它的娘亲呢?
秦曼蔓的视线跟着它,从桌脚到了凳脚,又到了床脚。
小蚂蚁有一天也会死吧,也许它的娘亲早已经死了,丢下了它。
好孤独啊。
蚂蚁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呢?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这世间的孤独吗?
“陛下想请长公主去一趟中殿。”
院里有小太监的声音,她认得,是父皇的传唤太监。
小婢女应了,很快门外传来敲门声,“长公主,陛下传您去一趟中殿。”
“不去。”她真的太累了,视线又回到地上,小蚂蚁不见了。
短暂的沉默后,是那小太监的声音,“长公主,陛下有要事与您详谈。”
小蚂蚁是不是找到怎么找回娘亲的办法了?
她也可以吗?好想母后啊,母后在就好了。
秦曼蔓叹了口气,从地上起身,抖了抖麻木的腿脚,面前刚好是梳妆镜,镜中是一张憔悴而无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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