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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翌日午后。

明亮的光束照进偌大的忆岚院中。

樱木到了初夏，倒卵形的叶片已经生得十分旺盛，阳光透不进来，在树下留下一片极阴之地。

“咚咚。”

有人敲了敲院门。

身着素衣的少年从石凳上站起身，用发带束起的头发丝在身后轻轻晃动。

他打开门，甚至眼睛都未抬起，略显瘦削的手臂已经伸了出去。不一会儿，果然有一只旧木食盒挂在了他的掌心里。

送饭来的下人连招呼也未打一个，便又匆匆离开了，好似只是每日的例行公事。

少年也没有走进屋内，只是拿着食盒来到石桌旁，熟练打开。

一碟花生，一碟黄瓜炒蛋，加一小碗白米。

自从那位纳兰将军来过后，这已经是改善过的菜色。

他安安静静吃完，收拾好食盒后又送到了门外的地上，“吱呀”一声合上木门。

接着又是漫无目的地静坐。

脑袋放空的时候，言亦白的眼神就会变得涣散，然后透过院内荒败的景象，找寻小时候的踪迹。

那时候爹爹、散秋还在，他从记事之初开始回忆，努力构造出每一处细节。

也就是明明活在当下，其实却在重历十几年前的某一天。

只有这个时候他紧抿的嘴唇才会渐渐放松，甚至有时还会微微勾起弧度。

但今日与往常一样，又不一样。

言亦白总觉得忆岚院内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异。

他总觉得有一道视线从某个方向直戳他的后背，让他无法稳住神思。

可周围仍旧能听见风掠过树梢，树叶枝干碰撞的细响，安静得很。他朝院内各个方向都看了看，并未发现异常。

就在少年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的时候，余光却瞥见身后的屋顶垂挂下一绺墨色的衣袂。

有人。

他恍然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心脏剧烈鼓动，整个人也抑制不住跟着颤抖，手紧紧扣住石桌的桌面，努力平息着凌乱的呼吸，没有立刻回头。

虽然从那一晚之后他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可当真正面对死亡的危险时，内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却也仍旧支配着他，四肢变得僵硬，动弹不得。

可……会是谁呢？

他于整个言府没有任何威胁，甚至林氏已作主马上就要将他嫁出去，何必再大费周章来杀他。

想到这里他终于镇定了三分，缓缓转过身子，微微仰头，只肖一眼就看清了屋顶上的人。

颀长的身形，恰到好处的侧脸，冠起的青丝随着微风拂动在耳边。

是纳兰将军。

言亦白一愣，连忙又垂下眼去。

她为何在这儿？

来了多久了？

他忽然回忆起那日在主厅里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那般耀眼和坚定，还说要娶他。

言亦白的脚不由钻了钻鞋子，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扑面涌过来，连忙低着头小跑进屋内。

关上门后，视线内的光线暗淡了许多，他小喘着气背靠在门上，总算是有了些安全感。

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他绞尽脑汁在脑海中重又翻遍自己看过的书，最后终于想起描述纳兰绝这种行为的最合适的词。

登徒子。

话本里都写贼人待在房顶，会掀开瓦片往屋里偷看，言亦白忐忑地隔着屋顶朝上瞧了瞧，没发现有什么缺砖少瓦的，这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可堂堂一国名将也会做登徒子吗？

就这一日，言亦白再也没敢出门。

直到日头西沉，天色渐黑，女子望了望陷入寂静的院子，终于站起身，脚尖轻踮，轻松跃了出去。

上回见小白那副模样她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又不想打扰他，便一直待在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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