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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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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临近的几个人听得真切，那一刻仿佛时间被冬日的冷气冻住。
季临川手提着剑立在原处，刺客的鲜血顺着剑刃滴答在鹿尾绒制成的地毯上。
楚皇眯着眼瞪着跪在下首的楚兰亭，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楚兰亭确实没有想到，微微一怔，僵直着身子，抬起头微张着嘴看向黑衣人那张脸，这张脸，他识得，而且很熟悉... ...
楚兰亭嘴唇微微颤抖，“三... ... 三七... ...”
是的，那个已经断了气息，鲜血染红楚皇脚下鹿尾绒，却已经大睁着眼睛看向楚兰亭方向的黑衣人，分明长着一张楚兰亭每天都会见到的脸。
田三七，大理寺的狱卒，那个憨厚老实，却很爱说话的年轻男子。
楚兰亭怎么也想不到，就连这样的人，都要推他入地狱。
此话一说，便坐实了楚兰亭谋逆，刺杀楚皇之事，百口莫辩。
楚兰亭微仰着头，消瘦的脖颈使喉结异常凸显，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楚兰亭在微微颤抖。
喉结微动，楚兰亭轻笑了几声，接着狰狞可怕的笑声溢出喉咙，响彻在大殿的每个角落，“为什么... ... 究竟是为什么？！”楚兰亭一遍一遍的说着为什么，比起问别人，问自己，更像是在问天道。
大殿依旧灯光明亮，宫灯映在沾了血的地上，更显妖冶，楚兰亭一身世子朝服，如浸了血般鲜红，披散着头发，仿若地狱中走出来的魔鬼。
楚兰亭用右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在下一秒被侍卫按着肩膀跪在地上，较弱的膝盖磕在白玉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可楚兰亭却仿若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任由侍卫按着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背依旧挺得笔直。
“是我又能怎么样？”楚兰亭收起刚才的疯癫，冲着上首莞尔一笑，说出的话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似是在对楚皇也是对季临川说。
不知道楚皇听到这话，是何感想，反正季临川确是害怕、心疼极了这样的楚兰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兰亭，失去了温文尔雅的保护外壳，被激怒到极致的楚兰亭。
楚皇雄浑的声音响彻大殿，询问在场的每一个人，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楚兰亭和凉州，“你们听到了吗！西南王世子，密谋行刺主君，篡位而代之，压入大牢！严刑拷打！择日斩首示众！既然最后一点的手足之情已经殆尽，这西南王府也不必留了。”
楚皇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信步走下龙椅，来到楚兰亭面前，伸出手指，碰了碰楚兰亭额头上已经干涸的血渍，接着顺着楚兰亭的脸颊，一路滑到楚兰亭的下巴处，迫使楚兰亭，抬头与他对视，笑得饱含深意，轻声说，“楚兰亭，记住了，这是你自己做的孽，得用西南王府来还。”
说罢，用另一只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血渍，接着将染了血的帕子扔到楚兰亭面前，带着一众侍从，从雄宝殿后门离开。
待楚皇走远，丞相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子，对侍卫们说道，“还等什么？拖下去，压入大理寺大牢。”
楚兰亭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丞相，只空洞洞的望着季临川，季临川可以看出楚兰亭的口型在问自己为什么，季临川却无法回答，只能干巴巴的站在原地，垂下眼皮，不再看楚兰亭一眼。
“不用拖，我自己走。”楚兰亭见季临川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数，站起身，挣开侍卫的钳制着他的手，挺直腰杆，朝殿外走去。
季临川只能冲着楚兰亭的悲情，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 ...”
季临川怀疑过，甚至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个人就是用来陷害楚兰亭的一环，好作为人证，将刺杀名头，安在楚兰亭头上。
若说季临川能不能救下楚兰亭，自然是可以的，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个人换成自己的人，以季临川的能耐，足可以在短时间找到这么一个人，可他却犹豫了，他想，或许是时候推楚兰亭一把，而这，正是送上来的，最好的机会... ...
丞相噙着饶有兴致的笑，“季将军不妨猜一猜，楚兰亭这次会怎么选择呢？”
小小的嵌着铁栏杆的通风口，洒进一缕月光，照得灰色的墙壁更加的冰冷，乱蓬蓬的干草散乱在牢狱之中，身着红衣的楚兰亭抱着膝盖，蜷缩在靠近栏杆的角落里，静静的听着外间时不时传来的痛苦的哭喊声。
大理寺的牢狱，楚兰亭是第二次进来，第一次是作为旁观者，第二次却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小娘子长得标志，怎进了这大狱？”对面的人挪到铁栏处，探出头来，带着些兴趣问道。
楚兰亭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牢狱之间就隔了窄窄的一条路，仅容一人进出，住在对面的牢房的人，看起来是在这里待了很久，灰白了的头发乱蓬蓬的，满是细碎的草屑，脸上胡茬如野草般疯长着，四肢瘦弱的像是稍微用些力，就可以掰断一样，眼睛却炯炯有神的望过来。
楚兰亭本是不想理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 ...原来不是小娘子，是位大人，男生女相，还是异瞳，带着天命降世，活该是救世主的命。”对面的人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楚兰亭，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自己隐藏好的秘密就在这一刻，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窥探的一清二楚，楚兰亭微微皱眉，“你是何人？又为何在此，又如何知道这些？”
“只是个算命的，会些小把戏，不足挂齿，但若是有一日，世子带我逃出这大狱，只要每顿有一个鸡腿，一壶酒，我便可以帮世子夺了这天下。”
对面的人晃着脑袋，吊儿郎当的说道，在别人看来，可以说是完全不靠谱，楚兰亭却知道，这应该不是一般的人物。
楚兰亭自嘲的笑了一声，低下头，用带伤的手去接那一缕清冷的月光，现在的凉州，疲于应对蛮夷越来越紧迫的攻势，一面又被朝廷排挤，如今自己入了狱，困在这巴掌大的四方之地，别说帮上忙，难免不会牵连到西南王府，“呵，我要这天下有何用？我连凉州都保不住。”
对面那人在杂草中挑出几根长短差不多的草根，用枯槁的手将其，按照六爻的方式细细排摆了一番，轻叹了一口气，“凉州... ...死局啊，无人可解。”
楚兰亭咬着下唇不应声，不知道是什么心境。
“不过天下大局，确是一番活棋，世子不若... ...”对面的人提点到这，便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半晌，才传来楚兰亭闷闷的声音，“自古以来，便有家国一说，没有了家，又何谈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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