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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回宫

我曾听师父讲起过他老家的一段历史，关于一段惨绝人寰、泯灭人性的历史。

扶桑人入侵中原后，秘密组建了一支部队并修建试验室，专门抓活人来进行试验。

他们将人捆绑在椅子上活活烤死。

将人的裸露肢体暴露在冰天雪地里，反复浇冷水、敲打、浇热水，直到骨肉分离。

将婴儿抽血抽成乌龟大小。

将动物血液输入人体。

将母亲与幼儿困在一处，不断从外部加热地面，以此察看母亲是否会为了自身安全而将孩子踩于脚下。

依次从一个小男孩身上取出肠、肝、肾、胃等各种内脏，然后将男孩的头盖骨据掉，把男孩的脑子取出，直到只剩一具空壳。

活活解剖快足月的孕妇。

将活人投入炼人炉……

无尽的血气泼洒天穹。

眼前，这一座巨大幽深的石室，被分隔成几个房间，桌椅倾倒，碎骨遍地，头身分离，人的、动物的、半人半兽的，密密麻麻。

石壁和地面是成片的已凝固黑色血迹，右边石壁的一排排锈迹斑斑的铁钩上挂满了风干的内脏、头颅、四肢。

保存最完成的是一具孕妇的干尸，她被捆在呈十字的木架上，肚子被剖开，连着脐带的婴儿泡在她脚下的酒坛里……

血雨纷纷，染红大地，凄惨而绝望的嚎叫声隔着遥远的时空长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恍惚看到他们伸出手求救，当我探手去抓住时眼前化为一片虚无，指尖唯有无边的黑暗与寂灭。

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悲悯之气绵绵不绝。

愤懑、压抑的哭泣声在石洞内断断续续回响。

“踏我大玥土，屠我大玥民，此仇不报岂坐忍，一命方能抵一魂。”

“一命方能抵一魂！”

最开始是一个人的声音，然后是三个、四个，整齐划一，如百声千声相和，逐渐汇成一股庞大的洪流。

在这洪流声中我心底那抹不安被无限放大，此情此景突然叫我想到了某一种可能，恐慌几乎将我淹没：“苏弈，我师父会不会出事了！”

我师父会不会被扶桑人抓走了，否则何以解释王花山所有发生的事情同他所说的如出一辙。

否则他为何至今没一封书信给我！

我身形一晃，眼前发黑，苏弈揽住我：“这村子没个三四年没落不成这样，再者这些白骨，依这石室内的温度、湿度以及此地的土质、日晒情况大致可以推断出他们至少死了有三年以上。而你师父不是近两年才离开京都的吗？”

来不及问他是怎么知道师父是在这两年才离开的，一声悲恸凄凉的嚎哭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没有人防着小俊会突然跑进来，在看到眼前一幕的瞬间，我想那些盘亘在他心中的回忆终是化成了一条恶龙。

他眼底爬满殷红，力大无穷，举起一张石桌对着石室内的一切发了狂地去砸，碎石飞溅，擦过他的面庞，带出一道道斑驳血痕。

上去阻止的几名羽林军叫他打的口吐鲜血，赞星、曳月、王墨、李岩齐齐出手，却又不忍伤到他，顾虑重重下反倒被他掀翻在地，几人身上的旧伤崩开，外衫上晕开了血迹。

他四肢处源源不断地往下淌着血水，慢慢浸湿了地上那些黑色血迹。

尘土滚落，石室剧烈摇晃起来，洞内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好似闷雷震动，一条条黑色裂痕迅速向两边扩张。

小俊全然失去了理智，强横气息爆发，沉重的击撞声在石室内回荡，凄惨彻骨的哀嚎声刺破云霄，引天地悲涕。

天摇地晃，头顶上不断有碎石往下坠落。

石室要塌了！

烟尘沙石扑面，弥漫四方。

巨石垮了下来，小俊避让不急，直直切断了一侧手臂，鲜血喷涌，也将他彻底挡在了里面，脚下的白骨悉数成了粉末。

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开天辟地般袭来，再不走，全部人都会葬身于此。

我脚底像在这里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我对他并无甚感情，要说有，也是同情多些。可是为什么那个问我讨要糖果的小男孩的面容会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呢，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啊。

有人高叫着往外撤，两名羽林军试着去救小俊，反而被倒下来的石壁压住了双腿，其中一人的大腿叫勾子扎的血流如注，哀叫声瞬间淹没在不断坍塌的石块中。

有人拽着我往外走。

小俊双瞳炸裂，口鼻耳中皆迸射出鲜血：“姐姐……报仇！姐姐！报仇！”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姐姐，亦是最后一次。

我头一回当人家姐姐，还没当够呢。

最后一名羽林军爬出洞口时，撼天震地的轰鸣声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迸发而出，石室骤然塌陷，变为废墟。

万物归于尘土。

所有声音在耳旁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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